“能。”黑衣人肯定道，“比你手下那些贪生怕死的杂鱼强多了。”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份薄薄的名册，放在桌上。

“这里是名单，位置也都标了，随时可调动。二百三十七人，藏在南郡各处。”

“你若想动柳闲，我们帮你动手。”

“你若想一刀捅进他心窝，我们来递刀。”

邓钧没有立刻翻名册，而是望着他，冷冷问：“你们打算怎么动？”

“起风。”

黑衣人站起身，手指轻点桌面，目光沉冷。

“殿下的意思很简单，先破柳闲的信任，再搅乱他营造的局，最后借民怨将他逼出南郡。”

“我们的人，会在南郡各地伪装成神龙教余孽，劫粮、烧仓、闹事。”

“到时候，百姓会怪他赈灾无方，官员会指他逼人太急。”

“等乱象一起，就该轮到你出面压他了。”

“你是朝廷任命的南郡总督，论名分，他压不过你。”

邓钧听完，缓缓点头，脸色略松，却仍冷声道：“那他若不肯退让呢？”

黑衣人轻笑，语气阴冷：“那就让他从朝廷的‘皇子’身份，变成地方‘罪人’。”

“兵乱一起，我们的人再扮作百姓，闯入他府上——杀他。”

“干净利落。”

邓钧沉默片刻，忽然伸手，翻开了那份名册。

一页一页，字迹清楚，位置详明，甚至连伪装身份都标得明明白白。

这份东西，来的不是一时兴起。

是蓄谋已久。

他眼中光微动，随即合上名册，缓缓起身。

“你告诉三殿下。”

“我，邓钧，愿意配合。”

“这南郡的地盘，本就轮不到一个废物皇子坐镇。”

“他能端神龙教的老巢，也得乖乖死在我邓钧的后院。”

黑衣人点头：“邓大人果然明智。”

“那就请大人，好好演这出戏——让柳闲，慢慢自掘坟墓。”

说完，他拂袖一转，转身离去，背影如影入夜色中，眨眼不见。

书房重新安静。

邓钧站在窗前，望着府外漆黑一片，手指慢慢握紧。

“柳闲啊柳闲——”

“你杀我人、夺我面子，还妄想立威于此？”

“你不是聪明？那就看看你，撑不撑得住这场乱。”

太守府后院，一间昏暗的偏房内，火盆微红，炭火时不时发出几声轻响。

柳闲背手站在窗前，披着一件未扣前襟的黑色短袍，身形随风晃动。

段晨站在他身后，眉头紧锁。

屋里还有三名锦衣卫，皆是柳闲亲自挑的人，黑衣蒙面，一言不发。

“查了三日，还是没动静？”柳闲转过身，语气不高，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沉静。

“回殿下。”段晨沉声道，“我们盯了所有粮仓和几处重点地段。那些人动得极少，不聚头、不通信，连暗号都不用。极其小心。”

柳闲点头，没太意外。

他坐回书桌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这么藏，是怕暴露身份。”

“他们不急，我们得让他们急。”

“引他们出手。”他语气平淡。

段晨皱眉：“可他们太谨慎了。没有正面利益驱动，只怕不会轻易动手。”

柳闲唇角微扬，眼中多了一丝寒意。

“有一个目标，他们一定会出手。”

“谁？”段晨本能问出口，下一刻便察觉不对，脸色变了。

“殿下你说的是……”

“我。”柳闲看着他，笑了，“他们既是三哥的人，是神龙教残余，是邓钧的附庸——那他们最恨的，一定是我。”

段晨眉头骤拧，几乎是下意识否定：“不行！”

“太冒险。”

“他们一旦动手，是要杀你的，真刀真枪，不会留情。”

柳闲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一饮而尽，淡声道：“这世上对我想留情的人，也不多。”

“殿下——”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柳闲打断他，“但你忘了，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

“没有兵马，没有圣旨，没有援军。”

“就靠几张告示和你们这些人，撑起整个南郡。”

“这仗，不是守，是赌。”

“我拿命引他们出来，一网打尽。”

他站起身，缓缓走到段晨面前，语气低沉：

“我不死，他们就输。”

段晨神情复杂，喉头动了动，还是压低声音说：“殿下，若是出了事，属下没法向王妃交代。”

柳闲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柔光，但很快又归于淡漠。

“她是我王妃。”他淡淡道，“她会理解的。”

屋外风吹动窗棂，发出一声轻响。

屋中一时安静。

良久，段晨低头：“属下明白了。”

“请殿下交代部署。”

柳闲点点头，目光落在地图上。

他取出炭笔，指着南郡城东那条主街画了个圈。

“我会在这里出现。”

“带两名侍卫，故意走一条粮车护送的路线。”

“你安排人手，沿街布防，但不要动手，除非他们真的出招。”

段晨皱眉：“那如果他们不出手呢？”

“那就再走一次。”柳闲轻笑，语气冷淡得像说“吃饭”。

“他们若真是三哥的人，就不可能眼睁睁看我在南郡立起威信。”

“我再送一把火，他们自然就藏不住了。”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段晨。

“你们的任务，是盯死他们。”

“无论死活，我要名单全写清楚。”

段晨重重点头。

“还有。”柳闲忽然加了一句，语气淡淡：

“若我真死了。”

“别管我，直接杀他们。”

屋中气氛顿时压到极点。

三名锦衣卫脸色不变，却同时抬眼望向柳闲，眼中多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段晨一字一句：“属下记下了。”

南郡，次日清晨。

天未全亮，街道上便有人张贴了一则消息。

【皇子柳闲将于三日后启程，前往毗邻的赤安县查验赈灾状况，沿途巡视粮仓与民情。】

消息如水入油锅，很快在整个城中炸开。

百姓们并不多议，只当又是个巡查。可真正在意的，是那些躲在暗处的人。

南郡总督府。

书房内，烛火摇晃，香炉青烟缭绕，邓钧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那则告示的副本，眉头紧皱。

片刻后，一名身穿夜行衣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

“人已经确认。三日后清晨，柳闲会从东门出发，随行两名侍卫，一辆粮车，路上不设哨兵。”

邓钧转身看他，眯起眼：“他胆子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