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每多出现一具，原本的应封者身上符纸就少一张。

“它们，在换壳。”黎州喃喃。

这些雾鬼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依附应封者符印的冤魂残识。

他再一看，其中一具鬼影的肩膀上，赫然烙着御字编号的残影！

那是灵异局官方印记，属于已故御鬼者魂归识号。

“这些，是以前进去过白龙古寺的……死者。”

“现在，被炼成了这替身鬼。”

不是鬼，也不是人，是一种诡异的混种。

鬼不能死，人不能活——就做成了用来替死的傀鬼。

黎州心头微紧，他知道自己不能停。

不然这些傀鬼一旦抢先走入他设定的裂火印路。

就等于他自己让鬼走完了封印的仪式路。

那时候，棺里的东西，不需要等他踏足。

它就能，自己出世。

“绝对不能给它们机会。”

黎州目光一冷，右足鬼鞋一踏，脚下血火顿起！

他身形再次飞跃，跃入封界第三层的最下口！

而下一刻，异变骤生。

古寺下层。

是一片连地脉都崩裂的破碎空间。

四周是无法定义的黑土，像是有人生生将佛堂深埋地下。

再用尸骨与咒灰养活一整座沉封之域。

地面上刻着数千个不同方向的僧坐印。

而在所有印的中央，一具和尚静静坐着。

他没有穿袍，而是全身覆满铭咒。

每一道铭咒都是用人血写成，有的还没干，有的已经成了墨黑色。

而他的面容，什么都没有。

整张脸，只是一张模糊不清的佛面。

没有眼，没有鼻，连嘴巴都只是两个残破的轮廓。

那是一尊被彻底去识的神尸。

可它，却一直在动。

黎州站在三步之外，停住了。

他看清了，这具和尚的指节上，嵌着九枚铜铃残片。

与唐卡上的七人所用，来自同源。

“你，不是守鬼。”他低声。

“你，是，最后一个敲铃的。”

那和尚微微低头。

整个空间温度骤降。

血色地面泛起一丝死气，像是万丈尸海之底，开始吐出泡泡。

而黎州脚下的鬼鞋，竟第一次，自动停下了。

他低头看去，鞋底上粘着一小段灰色的念丝。

像是被人从脑中抽出的记忆，附在他身上。

他再一看，那具和尚的手指，竟然不知何时已指向了他。

“你想让我接铃？”

黎州声音沉得发冷。

“我若接了，你就能脱离封印。”

“我若不接，你就吃我。”

规则很简单。

换铃，换人，换命。

黎州眼神剧冷。

“SSS级诡异。”

“不是靠鬼压的，是靠人命镇的。”

这种等级的东西，不是局内封的住的，是早年七封计划留下的禁品之一。

这种神尸僧并不主动追人。

只在封印失衡时引出，目的是——清理鬼域内多余的活人。

“我，被当成垃圾了？”

黎州自嘲地笑了笑。

那和尚起身了。

没有声，没有气，只有响。

九口铃同时轻颤，竟形成了一种古老的魂咒音律。

黎州只听一耳，便觉耳膜发胀，眼眶渗血。

不是听觉震荡。

是他识魂开始脱离鬼域控制，向神尸靠拢！

“不能硬接。”

他当机立断，转身便退。

他看清了这层鬼域深层的规律。

九铃为序，一魂为引。

只要他还站在九铃的环内，便永远无法唤鬼压过那僧尸。

“强鬼压神，逆反必死。”

“必须退回第二层。”

他迅速甩出人皮纸，引燃其上识魂，同时鬼灯再燃！

火焰骤起，纸界开启！

“退！”

虚骨，三重离界，破！

轰！

一道反向裂口生生撕开深层空间，将他整个人卷回第二层！

下一瞬。

他从长廊中倒飞出来，跌在佛堂外侧！

“咳——”

一口血呕出。

脚边鬼鞋燃了一半，皮纸黑了一角。

可他活着出来了。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那尊神尸，不会追出九铃环。

他没走完那最后一步，就不算觉印完全者。

他只是个未成者。

所以，鬼域放他走。

而此时，古寺外围。

灵异局众人已将锁盘开到第六环，结界正在逐层剥落。

“再一环，就能进了。”

林斌低声道。

“我们不能拖了，再迟，徐队。”

砰！

话未说完，突然，一股惊悚至极的波动从锁盘核心涌出！

那监印眼骤然炸裂，一道黑色影线自地脉窜出。

缠住林斌与身旁另一名年轻特勤赵延。

“快撤。”

来不及。

黑线一合，两人整个人像被剥皮一样，生生吸入虚空！

而黑雾一阵翻涌，在众人面前缓缓浮现一道人影。

是僧人。

无脸，无声，身披咒袍，一步步从雾中走来。

“神尸出界了！？”

郭靖脸色一白，猛地后退，“他，怎么可能追出来！”

徐涛神色不变，低声道：

“不。”

“他没出来。”

“出来的，是那两个死在里面的，变成的。”

赵延与林斌的魂息，在那具无面僧身上，残留着。

他们不是被杀了。

是被神尸吃了，炼成了下一个替铃者。

黎州走进去了，又走了出来。

他们，出不来了。

鬼域档案更新。

名称：神尸僧 ，九铃问魂者。

等级：SSS（七封遗存）。

规律残述：主体不可移动，依铃择魂，一旦有人走入封界印路第七步，触发神尸起身。

九铃即响，神尸即行。若无替铃者，则原步行者将被收为养魂。

附注：凡被神尸收者，终成鬼僧。

不可驱逐，不可御用。

此类诡异，仅可退。

黎州离开白龙古寺，是在第二夜末尾。

他走出裂界的时候，背后整座古寺已被一层黑灰色的纸幕彻底笼罩。

入口消失，连压灵车都开始退避，连夜撤防。

他没回头。

那座寺不会再开，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但他知道，它不会停。

那里封着的，不止是神尸，还有他与那红面人之间未结的因。

他回到苏家的时候，已是第三夜初刻，灯火未熄，风声如刀。

苏夏就在门口站着。

苏家西厢，灯火微明。

夜风卷进屋内，带着淡淡灰气。

撩动案上的纸卷，发出轻微的哗声。

黎州倚在檐下，额角还有未干的血痕。

袖中鬼灯熄了一半，鬼鞋焦裂，气息微乱。

像是从冥土里走了一遭。

苏夏站在他面前，看了他许久，才终于低声说了句：

“你回来了。”

黎州点了点头。

苏夏没有笑。

她眼中有过一瞬间的轻颤，但很快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