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依锦。

她穿的不是局服，也未戴鬼琴。

只披着一件青白短外袍。

显然是换下制服后便直接赶来。

“沈海峰把我打下来了。”

她走到桌前。

“我想和你合作。”

刘齐没有说话，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指了指椅子。

“坐下说吧。”他说。

万依锦落座，沉默几息，忽然笑了一下。

“你早知道他会这么处理我，是不是？”

“你在开会前给我发了那条信息。”

她抬眼，“故意把我往他面前送。”

刘齐没有否认，只是将手指敲了敲桌面。

“你说的那番话，他若没反应，说明他还在忍。”

“若他反应过度，那就证明，黎州已经让他慌了。”

“现在，他慌了。”

万依锦眼神微凝，“你想用我做钉子？”

“我想你自己来。”

“那么我现在来了。”

“所以现在，我能做什么？”

刘齐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黑纸，摊在她面前。

那是一张灵局内部人员调动名单。

最上方有她的名字，划了红线，调离特战。

名单最底下，却还有一栏加注。

“南线支援驻守处，归游局统辖。”

“这是你现在的身份。”

刘齐轻声。

“沈海峰不会再管你，但你依旧在局内。”

“你要为我做的，是一件事。”

万依锦低头看着那张纸，忽然皱眉。

“你不会是让我靠近黎州吧？”

“你应该知道，他的警觉性太高了。”

“不是我没信心，是他现在的状态。”

“别说陌生人，就算是熟人。”

“在他身边多站一会儿，他都会本能地反制。”

“他魂域敏感，纸火已经能锁锚，你想让我去他身边当眼线？”

刘齐低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不懂他吗？”

“那不是你的任务。”

“我不会派你靠近黎州。”

“那是谁？”

万依锦抬眼，目光带着一点试探。

刘齐没正面回答，只将那张纸收回折好，放回袖中。

“你只需要做好现在的身份，在游局那边替我盯着南线调动。”

“我需要你的人脉、情报，还有你身上的那张琴。”

万依锦沉默了一下。

“你想用它做什么？”

刘齐语气很轻。

“接下来，有些人，是要用音来唤醒的。”

“那些被黎州动过的旧咒，你应该懂。”

“纸火是魂的敌，但音是印的根。”

“你在他敌人那边，恰好。”

万依锦盯着刘齐，眼神逐渐复杂。

“你知道我佩的这张琴是什么吧？”

刘齐微微一笑，声音不大。

“我知道。”

“七咒余灵之一，安灵九音残器。”

“能稳定鬼息，唤醒寄魂残识。”

是你当初融合第二纹声绳印的媒介。”

“你比别人，能听懂鬼。”

万依锦没再说话，只是低头。

指尖轻轻触了触自己腰侧那张没带进来、却从未离身的古琴。

那琴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鬼琴。

据说是从百年前封印的一段咒曲。

尸喉里提炼的残音制成，琴弦非弦，是七道断咒魂丝。

每弹一声，都会有听者苏醒。

不管是人，还是鬼。

“你要它替你唤谁？”

万依锦忽然问。

刘齐静了一瞬，低声道：“不一定是人。”

“也不一定是黎州。”

万依锦看着他，眼里第一次露出一丝迟疑。

“你真想对付沈海峰？”

刘齐神情未动。

“这局，如果沈海峰赢了，他能掌控的是整个总部的咒纹系统。”

“是全国范围的鬼转进度。”

“那之后，谁还能挡得住？”

“他是打算用黎州，撬出一个神位。”

“可一旦撬动，那不是神。”

“那是，鬼主。”

“你愿意活在鬼之下？”刘齐问。

万依锦没说话。

只是看着他，忽然点了点头。

“我会做事。”

天微亮。

苏家后院，一缕雾气正从池边升起，缠着松影沉入瓦檐。

黎州醒得很早，坐在廊下饮了半盏冷茶，袖中的鬼灯未动，手背上的裂火纹却隐隐泛着一丝余温。

夜里那场交锋，虽未开鬼，却耗了他太多精神，苏夏房内还未有动静，院里也静得像是死了一层风，他披着外袍立于廊下，望着东方浅浅的天光，没说话。

直到身后响起一声咳嗽。

“黎哥。”

顾寒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黎州回头，看见顾寒站在门口。

一身野战风衣未解，显然是连夜未歇，顾寒走进来，神色不太对，像是压着什么事。

黎州没问，自己把茶斟满，推了杯过去。

“坐下说。”

顾寒接过茶，一饮而尽。

随即低声道：“我收到一条老通讯。”

“是以前在北面行动时救过的一支民间御鬼队伍。”

“队长是我从灾区带出来的。”

“说是他们那边，出了诡异。”

“位置在隔壁的平市。”

黎州点点头：“怎么说？”

顾寒抬眼：“那支队伍平时不会轻易求援。”

“但这次通讯里连救字都没完整传出来，讯号就断了。”

“我得去看看。”

黎州沉思片刻，开口：“你不必一个人去。”

顾寒皱眉：“我能应付。”

“不是怕你应付不了。”黎州轻声，“是我有别的事，刚好要你们几个先离开。”

顾寒一怔：“你要干什么？”

黎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朝屋中走了一步，从暗柜中取出一张残破地图。

那是他之前从白龙古寺带回的佛堂图层副本，画面虽模糊，但依稀能辨得出第三层封界与未列标段，他摊开那张图，指尖落在下方的空白地带。“我得再回一趟。”

顾寒一愣，声音微沉：“你疯了？你刚从那鬼地方逃出来。你要回去？”

黎州眼神不变。“必须回。那神尸没出完脚，还有一半路未走。不回去，我就停在这儿了。”

顾寒神色复杂地盯着他：“就不能等等？”

“不能。”黎州淡淡回应。“你知道的，我一旦下一次御鬼失败，就是反噬。我撑不了那么久。”

顾寒沉默片刻，站起身：“那我不走了。你去古寺，我跟你去。”

黎州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不是想救人吗？那就去。”

顾寒咬牙：“我能救完人再回来。”

“你救完，人还在，鬼域不在了。现在的白龙古寺，已经不是你能想象的那个鬼域。”黎州指尖一点地图下方。“它正在自己吞空间，下一次闭锁，就不是第三层，而是归档层。”

“那个地方，就连我也没见过。”

“你想陪我赌，不值当。”

“去你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