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挥手，五只鬼如同提线木偶般后退半步，让出一条路来。

他走下供台，每一步都极轻，但脚下却溅出微不可查的血纹。

“我差的，只有最后一环。”他说。

“你的心脏。”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你说什么？”苏夏几乎是从喉咙里逼出这四个字，手指已经不自觉地捏紧了那枚血玉，鬼纹在掌心躁动如火。

苏晋看着她，笑意仍在，但眼神却忽然变得狠戾了几分。

“你的鬼纹，是十七代苏袖的延续，是整个苏家鬼纹中最接近本源的序列。”

他说着，指向她的胸口，“而你的心脏，早已与鬼纹本体绑定。只有将它取出，炼入五鬼供生，我才能真正——”

“——成神。”

这句话一出，李正国忍不住低声爆了句粗口：“妈的……这家伙疯了。”

悟能面色凝重，佛珠急转，声音压得极低：“他不是疯了……他已经在人鬼之间游走太久，意识被术法撕裂……现在说不定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谁。”

苏夏缓缓上前一步，眼中没有一丝畏惧。

“所以你一路让人死，让秦伯挡我，让我自己走进你布好的路。”她咬牙，声音像碎石碾进骨缝，“就是为了今天，亲手把我献出去？”

“你不觉得，”她忽然冷笑，“你现在站在那里，跟那些五鬼，有什么区别？”

苏晋并不恼，反倒微微偏头，像是认真思考了她的问题。

“区别？当然有。”

“它们只是工具。而我，是术主。”

他猛地抬手，五鬼同时发出一阵低沉的咯咯笑声，那不是人声，也不是鬼音，而是一种来自血咒深处的扭曲之声。

苏夏的脚下，忽然浮现一圈暗红色鬼纹！

地砖在震动！

“他要动手了！”悟能低喝一声！

可就在下一秒——

一道身影横在了苏夏身前。

是黎州！

他的短刀早已出鞘，寒光若电，封灵盒齐齐震鸣，咒阵铺展，挡在苏夏与苏晋之间。

“你想动她，”黎州声音低沉，如刀刃磨在石上，“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他话音刚落，手中的短刀便已斜指地面，灵纹游走间，一道森寒杀意如狂风般猛地荡开，带起一圈圈鬼纹震荡！

苏晋眉头微动，嘴角依旧含着淡淡笑意，眼神却彻底冷了下来。

“黎州。”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像在回忆。“你以为你凭几件灵器，就挡得住我？”

话音刚落，那五只家祭五鬼竟在同时发出一声诡异的啸鸣，声音仿佛从死人嘴里挤出，断断续续，却带着剧烈的穿透力！

瞬间，供台两侧的空间如同被拉扯开一般，浓稠的阴气疯狂翻涌，脚下的八角阵浮现出层层鬼纹，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浸了血——

整个正厅，像是活过来了。

苏夏猛然一惊，刚欲冲上前，就被黎州一掌拦住！

“别动，这个阵，是给你开的，我来破。”

下一秒——

“唰！”

短刀一转，黎州脚步一踏，整个人如箭矢一般直冲而出！

他没有直接攻向苏晋，而是绕向五鬼阵中左侧的第三只鬼——

那鬼身穿墨青旧袍，满身符纸，指甲嵌骨，脸上那张人皮面具已经半腐，却依旧维持着某种微笑的形状，看得人头皮发麻！

“第一步……撕线。”黎州低语一句，短刀一挑，竟直接划开了那只鬼手臂上的一处接缝。

“咔嚓！”

那张贴在鬼身上的鬼符骤然自燃，散发出呛鼻的焦臭味！

厉鬼发出一声哀嚎，手臂猛然抽动，整具身体仿佛抽筋般扭动起来，短暂地脱离了阵列。

苏晋眼神微沉，终于轻声吐了句：“……你动它，犯规了。”

他手一翻，一盏幽蓝色的长明灯凭空而现，灯芯中跳动着一团漆黑火焰！

“你以为你破得了阵？”苏晋手掌一握，灯火猛地腾空而起，猛扑黎州！

可就在这时——

“咯、咯——”

一阵皮鞋踏地的怪响，悄然响起。

黎州的左脚，鬼鞋，发出了回应。

下一秒，地砖下方响起如人啜泣般的诡声，整座阵法仿佛被什么东西踩了一脚，竟出现了短暂的错乱！

趁此机会，黎州抬手掏出一支黑笔，笔尖漆黑如墨。

“封！”他猛地划出一道“诡字”！

“止。”

这一笔，灵光如剑，直插五鬼阵心！

那一刻，第三只鬼的动作彻底停住，鬼气冻结，身形剧烈颤抖，像被钉死在原地，甚至连脸上的“笑”都龟裂出一道缝！

“你动封鬼笔？”苏晋终于变了脸色。

“你疯了，那东西不是你的命牌！”

“不是。”黎州咧嘴一笑，眼中寒光逼人，“但我跟它，有命债。”

他没解释。

没有时间解释。

因为下一瞬——

第五只鬼动了。

它原本蹲在最末位，像一具废弃的尸偶，此刻却忽然“咔”的一声抬起头，脸上那张人皮啪地撕裂，露出一张模糊的血脸——

竟是苏远声的面容！

“黎州！！！”苏夏失声！

可黎州只是冷冷一哼，右手一翻——

一串佛珠绕腕而出，珠串通体暗红，隐隐滴血，正是封过归魂佛咒的鬼佛珠！

“你以为你占了天时地利，就无敌了？”

“你玩鬼，我……也玩。”

“给我——镇！！！”

佛珠化作红环，自空中飞出，径直落在那厉鬼额头！

“嗡！！！——”

整个正厅一震！

地面咒纹剧烈波动，一股佛性灵光冲天而起，将第五鬼整个罩住，压得它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苏晋脸色终于冷得彻底。

“你找死。”

他抬手，血纹在指间飞速凝聚，准备发动最深的术——

“轰！”

一团黑火忽然从厅堂顶部炸开！

那不是黎州的招数——

那是他腰间的“鬼灯”，自动燃起！

灯火黑而粘稠，竟自带熔魂之力！苏晋布下的灵阵，被这鬼灯强行吞噬掉一角，连供台的八角祭纹都熄灭了一截！

“你敢毁阵？”苏晋嗓音低下去，像骨头咬碎的声响，“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黎州脸上已见疲态，鬼鞋、鬼笔、佛珠、鬼灯四大灵物齐动，压榨着他的精魂，但他依旧一寸不退。

“我在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