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东终于停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期待地看着张晋时，张晋才缓缓开口，声音依然没什么起伏："说完了？"

"说...说完了。张总您看怎么样？"马东搓了搓手，眼中带着期待。

张晋点点头，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台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嗯，理论听起来不错。我问个实际点的问题。"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马东："一个合作很久的市级经销商，这次的货款晚了三天还没打过来，电话里说资金周转困难，但他店里已经断货了，又急着跟你要下一批货，不发货他就要去卖别家的产品了。你怎么办？"

马东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了。他脑子里飞速旋转，可课本上的理论...没有一个能直接套上这个具体的问题。

他抿了抿嘴唇，试探着问："是...是先催款，还是先发货？"

张晋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马东感觉额头开始冒汗，那些刚才还侃侃而谈的理论，在这么一个具体得不能再具体的问题面前，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失去了用处："这个...得看具体情况。要不...先发一小部分，稳住他？"

他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也小了下去。

旁边的杨斌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张晋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评价，转而拿起第二份简历："李兵。"

李兵心里一紧，连忙坐直了身体。他看马东的理论行不通，立刻调整了策略，清了清嗓子："张总，我理论可能没马东那么好，但我实践能力强。我在学生会是外联部的，认识很多人，跟学校周围的商户关系都很好。"

他故意挺了挺胸，显得很有底气："只要您给我个机会，我能拉来很多资源，无论是广告还是合作，我都有路子。比如说，我可以联系学校广播站，帮您打广告；我还认识几个做生意的老板，可以帮您介绍客户..."

他刻意把自己说得人脉广、路子野，显得很有社会经验。

张晋耐心地听完，点了点头："很好。现在让你去一个我们还没开展业务的陌生县城，比如三百公里外的安平县，开拓市场。你人生地不熟，第一步做什么？"

李兵也愣住了。他所谓的"人脉"和"资源"，仅限于大学城这一亩三分地。到了一个陌生的县城，那些东西根本用不上。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我先去当地工商局了解一下情况？"

"然后呢？"张晋继续问。

"或者...找个当地的报纸打个广告？"李兵试探着说。

张晋淡淡地补了一句："没钱给你打广告，公司规定，新市场开拓前期费用为零，所有开销从你产生的利润里出。"

李兵的脸瞬间涨红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扣着裤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马东和李兵都低着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们精心准备的说辞，被张晋轻描淡写的两个问题戳得支离破碎。

最后，张晋的目光落在了赵磊身上。

赵磊本来就紧张，看到两个同伴的惨状，更是手心冒汗，那件深蓝色的针织衫都感觉有些扎人。他偷偷瞄了一眼张晋，又迅速低下头。

"赵磊。"张晋的声音很平静。

赵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到...到！"

"说说你吧。"

赵磊看着张晋那双沉稳得不像同龄人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没有什么理论，也没有什么人脉，只能老老实实地说："我...我叫赵磊，学习还行，能吃苦，肯干活。我...我没什么特别的优点。"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寒碜，恨不得再补充点什么，但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张晋却放下了手里的简历，身体微微前倾，台灯的光重新照亮他的脸，目光变得有些锐利。

张晋其实记得这个年轻人。上次评奖学金，在会议室，他就在场。秦峰输了之后，马东和李兵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骂张晋投机取巧，骂新锐电子是骗子公司。只有这个赵磊，没有乱说话，脸上还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张晋招人，能力是一方面。人品却更加重要。在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多强的能力的情况下，就别怪张晋心里有自己的偏见了。

所以面对赵磊，张晋给出的问题，却相对简单。赵磊虽然语速有些慢，但是回答的还算让张晋满意。

张晋站了起来，环视三人，语气平静地说道："好了，面试结束。总经理助理的位置，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张晋不再理会那两个面如死灰的人，他向赵磊伸出了手："欢迎加入新锐。从现在开始，你跟杨斌杨经理搭档，互相监督，也互相学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赵磊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愣了好几秒，然后伸出自己的手，用力地握了上去。那只手很稳，很有力，给了他一种踏实的感觉。

"我...我一定好好干！"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微微发红。

杨斌这时也站了起来，看了看马东和李兵，淡淡地说："两位，面试结束了，请吧。"

马东和李兵脸色难看，但也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更加丢脸。他们怨恨地瞪了张晋和赵磊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马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张晋正在和赵磊谈论着什么工作细节，而杨斌在一旁认真地点头。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让他心里更加不甘。

"走吧。"李兵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很低。

而在屋里，那个小小的空间里，张晋正在向赵磊介绍着工作内容："你的主要工作是协助杨经理处理订单，跟各地的经销商保持联系，还要负责一部分物流协调。工作不轻松，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赵磊用力点头，"我不怕吃苦！"

杨斌也笑了笑："你愿意学，我就好好教你。把你培养好了，我也能轻松一些。"

"我会好好学的。"赵磊认真地说。

张晋满意地点点头："那好，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了。今天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八点，到这里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