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私语声从各个角落响了起来，人们交头接耳，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人是纯粹的看热闹，有的人则是替那个外地男人感到不值，而更多参与了之前竞价的人，则感觉自己像是被耍了一道，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矛头，不知不觉间都指向了台上的王和平。

面对着台下逐渐升温的质疑，王和平依旧站在那里，脸上那副职业化的微笑丝毫未变，好像眼前这些骚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先是看向那位站着的外地男人，很客气地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先坐下。

“这位先生，还有在座的各位来宾，大家先安静一下，听我说几句。”

他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来，不急不缓，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听下去的镇定。

会场里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但一道道审视的目光，仍然牢牢地锁定着他。

王和平先是对着外地男人的方向，稍微欠了欠身，姿态放得很正。

“首先，我得说明一下情况。今天的股票认购证，一共有七千张。我考虑过后，觉得四轮五百张股票认购证、一轮两千张、一轮三千张的分配。是可以保证最大程度的保证这七千张认购证的拍卖价格的。”

他停顿了一下，话锋跟着一转，目光也从一个人身上，移到了全场。

“我从诸位此时的态度中也看出来了，可能是我表述不够清晰，让部分客人误以为之前那两千张股票认购证就是最后的两千张了。但是，我也想请大家仔细想一想。从拍卖开始到现在，我有没有说过，刚才那两千张，是‘最后’的一批？”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确实没有。

王和平从头到尾，都只是说“下一件拍品”，从没提过“最后”这两个字。大家之所以会那么认为，完全是按照以往的经验，觉得四轮五百张之后。忽然拿出来两千张，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批了。

是他们自己想当然了。

看到台下没人再说话，王和平知道，场面又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

“在座的各位，都是在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

他拿着话筒，声音不大，但说得很清楚。

“卖家先生把这么大的事交给我王和平来办，就是信得过我。为了让大家放心，也为了证明卖家先生的诚意，他特地交代我，要跟大家说明白一件事……”

他又一次停顿下来，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后才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

“接下来要拍卖的这一组，才是今天晚上，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组。”

说完这句，他没给众人太多反应的时间，紧接着又抛出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他的音量微微提高，带着一种清晰的穿透力。

“卖家先生也考虑到，大家之前的出价可能比较谨慎。为了让真正有实力、有想法的朋友，不再有任何顾虑。今天晚上这最后的压轴拍品，是——”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清晰地宣布。

“三千张白板股票认购证！一次性拍卖！”

“三千张”这三个字一出口，整个会场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刚才还存在的那些质疑、不满、被人戏耍的感觉，在这样一个惊人的数字面前，一下子变得无足轻重。

会场里先是出现了一片诡异的寂静，然后，此起彼伏的、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声响了起来。

三千张！

比刚才的两千张，还要多出一千张。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谁要是能把这三千张吃下去，谁就能彻底掌握市场的话语权。刚才那两千张，瞬间就从一张决定胜负的王牌，变成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筹码。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怀疑和不满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赤裸的欲望。

会场的角落里，杨斌和王倩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张晋的视线，则落在了那个外地男人的身上。他看着那个男人脸上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的复杂变化，低声对身边的两个人开了口。

“看到了吗？这就叫贪心的代价。”

他的声音很轻，刚好能让杨斌和王倩听到。

“他以为自己刚才跑赢了全程，拿了冠军，结果人家告诉他，刚才那只是预赛。现在，他整个人都被架到火上去了。”

张晋用下巴点了点那个外地男人的方向。

“你看他现在这个处境，如果他不跟，刚才花出去的一百七十万，就成了全上海滩最大的笑话，手里那两千张能不能卖出好价钱都得看新赢家的脸色。可要是跟，就得拿出比刚才更多的钱，冒更大的风险。你说，他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外地男人的脑子里，此刻正乱成一锅粥。

他当然知道自己被算计了。那个王和平，还有他背后那个一直没露面的卖家，分明就是拿刚才那两千张出来探路的。探一探市场的热情有多高，探一探他这种实力买家的底价在哪里。

等把一切都摸清楚了，再把真正的大家伙给抬出来。

这一手，玩得实在是高，也实在是狠。

他手心里全是汗，指甲掐得掌心生疼。愤怒归愤怒，但冷静下来之后，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就像那个年轻人分析的一样，他没有退路。

如果这三千张被别人拿走了，自己手里的两千张就彻底失去了定价权。他不仅没能达到控盘的目的，反而会成了别人抬高价格的垫脚石，帮别人做了嫁衣。

钱输了事小，这面子要是丢了，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不行，绝对不行。

他眼睛里的血丝越来越多，心里的那份屈辱和不甘，最终全都化成了一个念头。

必须抢！

就在他下定决心的同时，台上的王和平又开口了，他的话，像是在即将沸腾的油锅里，又加了一瓢水。

“卖家先生还托我给大家带句话。”

王和平的语气很诚恳，就像是在跟朋友聊天。

“他说，他手上总共也就八千来张认购证，今天晚上拿出来七千张拍卖，是给足了在座各位面子，也信得过大家的实力。拍完这三千张，他手里剩下的一千多张，要留着自己下场玩一玩，不会再卖了，更不会再流进市场。”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打消了所有人心里最后一丝的疑虑和顾虑。

没了，真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