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赵铭继续说：“我们掌握的净化频谱资料大多是残缺版本，大多源自失败实验体的残余频核。”

“我们需要一个能彻底掌握净化频、并保持意识完整的个体，来完成频率还原。”

“而你们……带来了两个。”

“沈启、望北。”

“他们……都是主塔未登记的自由变异体。”

“我们不能再等了。”

苏晴神色一变：“你想让他们做什么？”

赵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向控制台边的一块投影墙，点开一份被多重权限锁住的文件。

“这份东西，你们可以看看。”

投影展开，是一份净化体的原始设计图。

沈启走近看了一眼，眉头猛地跳动了一下。

而这时，身后的望北，竟突然开口：“别看了。”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我知道那是什么。”

所有人猛地回头。

望北的呼吸还不稳，肩头起伏着，身上还残留风频爆裂后的灼痕，血和灰交错。他眼睛有些发红，像刚挣脱一场梦魇，但目光，却出奇地清醒。

苏晴立刻走过去：“你现在——”

“我没事。”他摇了摇头，声音不高，却拦住了她的动作。

接着，他看向赵铭，眼神复杂，像是藏了许久的东西终于要说出口。

“你们一直在找那个‘完整净化体’……”他顿了顿，“我不是。”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我是——B-4项目的失败体。”

这句话落下时，主控室像是骤然被抽了氧。几人怔在原地。

望北却抬手，从胸口慢慢掏出一个金属盒子。盒子边角已经被挤压变形，外壳贴着一张快要掉色的标记纸，依稀能看出编号和主塔的印章。

“我逃出来那天……带走了它。”

他将那盒子轻轻搁在控制台上，看着赵铭：“里面是净化体的原始设计图。”

赵铭瞳孔微缩：“你怎么拿到的？”

“当时的技术组组长想销毁它。”望北语气平静，却带着隐约的喘息，“他说，这玩意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但我知道，它不能毁。”

他看向众人，声音低哑，仿佛在咬字，“我当初……不是想救别人。”

“我只是……想救我自己。”

苏晴怔怔看着他，眼神晦暗，像一场暴雨后未干的天光。

望北没有回避。他抬手，按下盒子边缘的锁扣。

“咔哒”一声轻响，一束光自盒中投射而出，照亮了主控室中央的空中界面。

浮现出来的，并非普通的图纸。

而是一套完整的、几乎过时却极其复杂的构架系统：字节分布、频谱排列、核心共振的联动模型……每一个环节都精密得像是直接从神经层面剥下来的。

但真正让人头皮发紧的，不是这套数据的完整性——

而是它上面那些附着其间的手写标记：血迹样的批注、编号、失败注释，还有一串串用代号命名的名字。

“B-4-C、A-19、F-Zero……”望北低声道。

“这些，都是我认识的人。”

他说这句话时，像是用尽了力气。

“我们曾一起被送进频解池，有人在激活频率时身体直接崩了……有人疯了，有人——再也没醒过来。”

他没有掉眼泪，但指节一直在发白。

“这份图纸，记载了净化频率的源构模型。”他继续，“也记载了——将普通人改造成净化体的完整流程。”

他指尖轻点屏幕，调出最底层的操作页。

密集的数据瞬间铺满整个投影面板：

从基因频段的筛选处理，到异能激活时的共振设定、再到精神干扰因子的调节，每一步都标注着精确到微赫兹的数值阈值。

“如果照这个流程操作，理论上——可以批量制造净化体。”

他看着众人，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而且是——不失控的版本。”

赵铭眯起眼：“你是说……稳定净化频？”

望北点点头：“主塔掌握了净化频，但他们做不到彻底掌控。”

“因为净化频一旦越过阈值，就会反噬宿主。”

“但这份图纸，在后半部分，记载了频压抑制因子的构建模型——能人为抑制频率崩溃。”

“只要这个模型完备，净化体就不会暴走。”

苏晴面色剧变：“这……是他们一直没公布的控制技术？”

“不是没公布。”望北声音低沉，“是根本没打算公布。”

“因为代价太大。”

众人一惊：“什么代价？”

望北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掌上早已斑驳不堪的频感带。

“使用这套控制模型，需要频能牺牲机制——简单说，它会强制提取其他净化体的频感核，灌注进目标体内，以此稳定目标频率波动。”

“不是装备，不是数据。”

“是命。”

他缓缓抬起头，脸色惨白，像是硬生生将自己从记忆的深渊里拽出来。

“这种方式，当时只有我活下来了。”

“因为我背后的那一批人……全部崩解了。”

赵铭皱起眉：“所以你一直没把它拿出来，是因为……”

“我不想再有人经历那些。”望北低声。

“每一个实验体都曾相信，他们是为人类未来而战。”

“可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别人的频能供体。”

“每一次净化频崩溃，都可以被救。”

“代价是另一个人的命。”

林妙沉默了良久：“那现在呢？”

“如果我们想用这份资料，必须牺牲别人？”

“哪怕……他们可能并不愿意？”

“是。”望北没有回避，“除非我们能重新调整模型，去除频供机制，但……”

“时间不够了。”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从所有人头顶浇了下来。

赵铭看向他：“你知道用这东西，我们有多大概率活下来？”

“不到三成。”

“但我们会有净化频不会失控的武器，会有稳定的异能者支援，会有一支能对抗频狩人和感染体的核心力量。”

“用这些人，换整个城市的活路。”

“你觉得值吗？”

望北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越过赵铭，越过苏晴，落在那面记录着无数失败样本代号的屏幕上。

他闭上眼，像是在聆听那些无声的回响。

那些声音从未离开过他。

尖叫、呻吟、哭泣，还有一个个被遗忘的编号——

F-Zero，C-21，B-7……

他们连名字都没有过。

只有代号。

此时废土的边缘禁区。

天色昏沉，整个天穹像是被一层烧焦的灰布罩在。

腐朽的街道、倒塌的建筑、空荡的轨道列车和残破的频能路标，一切都凝固在灾变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