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柔顺的银发一缕缕漂浮而起，指尖到臂弯已经变成半透明状的频感组织，那不是血肉，而是一种不稳定的混频晶态。

呼——！

她忽然张开双臂，像是在接受这一切的降临，仰起头，瞳孔之中已看不到任何人类色彩，只有不断旋转的光圈。

系统疯狂发出警报。

“频率融合率已突破临界线！”

“警告：目标已脱离人类生理频谱！”

“当前形态无法归类！”

“拟净化融合体：失败！”

“拟频融合体：生成中！”

白桦轻轻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不是手了。

那是频率和肉体强行缝合之后诞生出的某种……怪物。

骨骼像水晶，血液像流光。

掌心之中，浮现出一枚晶体核心，像是净化体核心的仿制品，却比真正的净化频还要更加危险。

“终于……我完成了。”她自语，声音低沉到带有金属共鸣。

那已经不是她原本的声音，而是某种双重音轨叠加的结果，像是两个意识同时在说话。

她迈出一步。

地板下瞬间开裂！

每一处她踩踏过的金属，都被频感扭曲成溶化的液态！

白桦笑了，嘴角扬起的角度是极不自然的。

现在的她，就像是用人类的皮套包裹着某种根本无法理解的怪物。

不是净化体。

也不是感染体。

她是第三种东西。

一个前所未有的“频感怪胎”。

城东废墟边缘，黑雨刚刚停下。

风吹过残破的楼群，掀起一层厚厚的粉尘与金属腐蚀颗粒，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灼气味。

远处废弃电塔林立，数百根扭曲的输电铁架在夕光下仿佛折断的骨头，斜插进城市的脊梁。

这是一座死过一次的城市。

但死得不彻底。

残存的人类像泥泞里挣扎的虫子一样，在城市边缘地带重新扎起了一座营地。

他们称这里为“十三界”。

不是因为它安全，而是因为——它是主塔以外，离源点最近的区域。

一面巨大的防腐布条高悬在入口之上，字迹斑驳，写着两个字：

“归界”

这里聚集了超过七百名幸存者。

他们之中，有在频感风暴中失去家人的普通人，有身上残留微频碎片的感知者，也有觉醒了特殊频感异能的新型人类。

营地由三名实际控制者联合管理：

冷思远，前异能组行动长，铁腕派，主张武装统治；

叶纪，昔日城北医生，如今负责后勤医疗，是众多普通人信任的象征；

还有一个人。

一言不发的老人，只戴一副残破频控眼镜，没人知道他姓什么，也没人见他动用过任何异能。

人称——“老灰”。

据说，他是从主塔崩溃前最后一班调出的研究者。

这三人，表面维持着营地秩序，实际上却早已分歧严重。

尤其是最近传出的消息，让整个十三界彻底陷入了震荡：

——净化体，就在附近活动。

而且不止一个。

他们的名字也开始在营地里流传：

沈启，望北，林韵，徐雨。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颗石子，投入焦虑已久的泥潭中，激起层层涟漪。

有的人激动到热泪盈眶：

“他们是救我们的那批人！”

“清频回路，就是他们搞出来的，那些怪物才没大举杀进来！”

“我见过沈启！他当年就在第九区指挥过撤离战！”

但更多的人——尤其是失去亲人的——冷眼旁观。

“你们怎么知道，是他们搞出来的，不是他们带来的？”

“净化体也是感染体进化出来的，不是吗？”

“这群人掌握着我们连碰都不敢碰的频率，谁知道哪天他们疯了，反过来吸了我们？”

有人甚至在营地外墙上偷偷刷出字：

“净化≠人类”

“频感是灾难，不是救赎”

营地上方悬挂着用废旧能源拼凑的防空频控板，每隔两个小时会响起一次巡频预警。

最近，这个警报次数越来越多。

有几次，甚至是连续爆响——这代表某种强力存在在营地百米内高速移动。

没人知道是不是模仿体，更没人敢肯定，是不是净化体。

冷思远在会议室摔碎了第三只频控茶杯。

“再这样下去，整个营地都会疯。”他一字一句，“净化体不能进来。”

叶纪盯着他，冷冷地道：“你怕什么？”

“我怕他们带来不该来的东西。”

“如果不是他们，塔还会塌吗？”

“塔会塌，是因为终焉体被放出来了——可你知不知道，终焉体本就是你们那些实验组的人搞出了东西，是你们自己控制不了！”

“我们不想再赌一次。”

“十三界可以容下普通人，可以容下异能者，但不能容下那些——怪物。”

“你说他们是怪物？”叶纪声音低下去，双眼发红。

“你忘了林韵当年在感染带救过你小儿子的命？你忘了沈启三次从塔前线调回，都没歇够三小时就又被你们派去送死？你忘了望北——他自己还是个孩子，才十几岁——他的频率撑起了多少人的撤离路径？”

冷思远呼吸重了几拍。

“我没有忘。”

“但现在不是讲情义的时候。”

“营地撑得住是因为我们保持了中立，一旦他们进来，所有逃亡者都会被频感追踪——你以为模仿体和感染体不认频吗？”

“他们认得。”

“所以他们只要一露面，整座十三界就是血洗现场。”

叶纪面色惨白。

但他没反驳。

“我知道你怕。”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

老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会议室角落。

他缓慢地摘下了那副裂了一半的频控眼镜，露出一只早已被烧灼变形的右眼。

那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银灰的频感烧蚀痕迹。

“我也怕。”他说。

“但我更怕的是，我们撑了这么久，最后等来的不是重建，而是自相残杀。”

他望向窗外。

那是一片远处翻修过的避风区，难民在那边搭起了最临时的居所。

十几顶帐篷拼在一起，围着一堆篝火，火光里，一张小小的身影坐在那里，怀里抱着一只发白的布娃娃。

她静静地望着火焰，眼里没有惊恐，也没有茫然。

只有——等。

老灰轻声说：

“那个孩子，叫徐雨。”

“是她的频率，当初拦住了模仿体冲击。”

“她的频率，也让清频回路成为现实。”

“你们说，她是怪物？”

“可她，只是想回家而已。”

一时间，无人敢答。

夜色越发沉重。

城市废墟的轮廓在黑雨后的湿气中像是一具具死而未腐的躯体，扭曲、摇晃，随时可能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