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没有掉落，没有蒸发。

在这片领域里，一切都服从他。

他缓慢地吸气，声音沙哑：“……成了。”

可下一刻，一阵剧烈的眩晕砸进他的脑海。

血管像被生生扯断，耳膜里响起尖锐的金属鸣音。

防护服上的生命体征监测器一排排红灯亮起。

“警告，生命力消耗加速。”

“警告，能量消耗率达极限阈值。”

沈启抬手，指尖一阵阵发冷。

这就是代价。

水之领域不是一种能力。

它是一场燃烧。

它的每一秒，都要用生命力去换。

他一声不吭地闭上眼，猛地一握拳。

轰的一声，所有水刃瞬间化为飞灰，整个领域像一张薄膜一样，从内向外爆散。

水频波动在空气中碎成无数光点，连海风都像被抽干了一瞬。

他剧烈地喘了几下，捂住胸口，指尖全是凉得发紫的血。

一分钟。

他维持领域不到一分钟。

就已经快站不住了。

“……不够。”

他哑声自言自语：“绝对不够。”

银河联盟的收割舰队，一旦启动轨道干涉矩阵，哪怕是共鸣防线也撑不过一刻钟。

领域的稳定时间，至少要延长十倍。

他低下头，掌心一点点收紧，像在跟这副残破的身体对赌。

“再来。”

他低声：“再来。”

第二天，凌晨四点。

黯湾主科研区。

副控带着两名工程技师，推开训练场的门时，看见的就是沈启独自站在中央，半边身子都被冰蓝色的水波吞没。

那片水之领域在他脚下蔓延了整整十五米，所有灯光都被压成一层死寂的暗蓝。

他双手张开，呼吸急促到近乎失控。

生命体征已经亮起最高级别警告。

“沈启！”

副控声音都抖了，“停下！”

“……闭嘴。”

他的声音混着血气，像一块已经裂开的铁板。

“再来。”

副控红了眼：“你这样下去会死的！”

“死就死。”

沈启猛地抬头，眼底一片冰蓝：“如果连自己都压不住，还拿什么去挡收割舰？”

“你明知道……这种强行延展领域根本……”

“闭嘴。”

他第一次低吼，声线带着冷得发颤的凶意：“我要它能用。”

他看着脚下那片扭曲的水域，缓缓抬手。

领域的边界一阵颤动，所有波纹同时收拢。

半秒后，所有水光在空中碎裂。

如一阵霜雪，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他喘了几口，额角青筋跳动，眼底却透出一丝钝钝的笑意。

“三分钟。”

他低声：“我能撑三分钟了。”

副控走上去，一把扶住他：“够了吗？”

“不够。”

他低下头，喉咙一阵阵抽疼：“要十分钟。”

接下来的一个月，天启塔最高层的训练场再没有黑过。

每一夜，冷白的灯都亮在黯湾的夜空里。

沈启在那片空间里，一遍一遍展开领域，一遍一遍透支生命。

没人再敢劝他。

林韵有几次站在门外，看着那片冰蓝色的光，将他整个身影吞没。

她没有进。

只是捏着袖口，指尖一寸一寸收紧。

她知道，这不是疯狂。

这是绝望里，唯一还剩下的办法。

第四十三天。

凌晨三点。

沈启坐在训练场中央，头一次没有立即再展开领域。

他低下头，指尖覆在掌心，一阵阵发冷。

他已经能在极限状态下，把领域维持七分三十秒。

可代价，是每次结束后，至少十二小时的失明。

副控说，这种消耗，再来十次，就算他有再强的体质，也会直接衰竭。

“……不够。”

他喃喃：“还是不够。”

“沈启。”

走廊上，林韵的声音隔着厚厚的玻璃传进来：“够了。”

他抬眼，看见她隔着透明的墙壁看他。

风脉塔心的灯影打在她脸上，眼底全是被咸湿空气吹得发红的倔强。

“你已经做到了。”

她轻声：“你不欠任何人。”

沈启缓缓笑了。

笑得眼角全是血。

“我不是在还债。”

他抬起那只透明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我在做一件……必须有人做的事。”

林韵没再说话。

她只是隔着玻璃，慢慢抬手，指尖轻轻贴在他掌心的方向。

那一刻，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来一次。

要么撑到十分钟，要么死在这里。

这是他和银河联盟，最后的赌局。

第五十天，凌晨五点。

黯湾港的天空，第一次被水之领域完全覆盖。

直径三十米的空间，所有重力、密度、温度，都静止在他一念之间。

这是沈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在完全清醒下，把领域撑满整整十分钟。

当他收回领域的那一刹，风从残破的窗缝灌进来，吹得他眼底那层冰蓝一点点退去。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天边那片破碎的晨光。

声音干涩，却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平静。

“好了。”

“能用。

他低声说完，指尖终于慢慢松开。

那一瞬，他像被彻底抽干了力气。

但他也很清楚，这只是一个人能做到的极限。

银河联盟……

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快。

五天后。

凌晨三点二十。

黯湾港，天启塔最高层指挥厅。

紧急频道的警报在一声脆响里接通，整面操作台的光幕瞬间被新信号刷满。

那是守望者留下的深空监测网络。

冷白的星图上，太阳系外围忽然浮现出一颗极亮的红点。

它在黑色背景里缓慢闪烁，像一只睁开的眼。

副控看见的第一秒，心脏就狠狠一抽。

“……来了。”

声音发抖得不成样子。

望北也在频道另一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桌上所有残留的演算报告扫到一边。

“什么型号？”

沈启站在观景窗前，背影沉默得像一块铁。

他低声开口：“先遣队。”

副控脸色煞白：“怎么会这么快？守望者不是说还有三个月……”

“他们在加速。”

沈启嗓音干涩：“收割舰的核心矩阵已经成型。”

他抬手，在空中一点一点比对那些红色脉络。

“这是银河联盟用来清理抵抗力量的先遣队。”

“后面，才是母舰群。”

频道里，一排排通话灯同时亮起。

极夜避难港、南极港、荒原带、旧欧的指挥都接入了。

所有人脸色一样：

死灰。

“沈启。”

极夜的林季，声音低得像砂纸：“确认敌方阵列。”

“确认。”

“……你打算什么时候启动防御系统？”

沈启抬眼，看着那张星图缓慢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