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璇回望他。

“不是可能性，是唯一性。”

他沉默了，他知道李璇不是在赌。她是在……抢时间。

“那霍山呢？”

“他的脑频已经证明能与核心同步。”

“如果我们用他做基点？”

李璇却摇头。

“不能再用他了。那种共鸣一次就够了。他撑不住第二次。”

“这不是牺牲，这是摧毁。而我们要的，是建设。”

“从今天起，我们要构筑的，不是堡垒，是家。”

“不是用来迎敌，是用来护住那些想活着的人。”

她抬头看沈启。

“你要做出选择。”

“要塞，可以保你一城一地。”

“但守护之茧，能护住整个人类。”

这一刻，沈启没有说话。但他知道，这个决定，一旦执行，就是一场文明尺度的豪赌。赌资源，赌协作，赌意志。

更赌，他们还有资格活下去。

沈启没说话。

他只是站着，像是听见了某种从未听过的声音。

安静，又沉重。

而在这一刻，地球所有频率塔的工程图纸，已经悄然传送至“希望之星”轨道站。

没有仪式，没有欢呼，只有一个冷冰冰的执行指令：

启动。

第五天凌晨，轨道之外。

一道幽蓝的光穿透了外层轨迹带，在“希望之星”背阴面静静靠近。

没有入侵提示。

没有广播通联。

它就像是从虚空中被“生成”出来。

一艘只有七十米长的小型飞船，整舰外壳布满裂痕，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劫难。

但它最终还是降落了。

而当舱门打开，沈启的瞳孔狠狠一缩。

走下来的，是个老人。

高大、瘦削、头发花白。

穿着一身早就不被允许使用的“守望者”制式外套。

他曾经出现在沈启生命中最混乱的那段时间，也曾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一次跨星系跳跃任务后。

没人知道他去哪了，也没人知道他将要去哪。

但现在，他回来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沈启看着他，声音压抑。

老人摘下手套，手掌满是电磁灼痕，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但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疲惫。

“你们的信标太吵了。”他说。

“整个系外带都能听到。”

李璇闻讯赶到，望北跟在她身后，一时间，所有人都站在这艘破旧飞船前。

老人看着他们，缓缓开口。

“我来，是告诉你们。”

“你们招惹的东西，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复杂。”

控制厅。

大屏幕上的信标频谱图依旧在跳动，但强度已经被李璇暂时压制。

老人站在平台中央，脸色苍白，声音低沉。

“它们叫掠夺者。”

“银河系边缘文明的清道夫。”

“无需侵略，也无需殖民。”

“就能夺取你们的世界。”

沈启眉头紧皱：“你是说，它们不是要建立殖民地？”

“不。”老人缓缓摇头。

“它们根本不需要土地。它们只需要静默的大脑。”

“掠夺者的科技以精神构网为主，它们从不亲自作战。”

“它们只要进入你的意识。”

“就能把你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望北低声：“就像……拼接体？”

“不。”老人盯着他，“拼接体，是幸存者。”

“掠夺者真正的奴役，是你连自己被奴役都意识不到。”

“你会笑着向它们磕头。”

“然后主动交出语言、信仰、记忆。”

“最后，只剩一副会呼吸的躯壳。”

李璇猛地站起身，语气几乎是质问：“那我们现在做的，是不是都已经晚了？”

“我们已经暴露了位置。”

“他们肯定已经启程。”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把一张破损的星图放上桌。

“这是它们的迁徙轨迹。”

“我用了整整十年才截获一次全频信号。”

星图缓缓展开，密密麻麻的节点穿过无数星系，而其中，最新一道红色折线，正在朝地球而来。

李璇咬紧牙关，声音哑了：“那技术呢？”

“卫征是怎么从它们手里拿到科技的？”

“我们在他留下的资料里发现了多个非地球标准的接口协议。”

“这些技术不是仿制，是……直接引入。”

老人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缓缓抬头。

“是因为叛徒。”

空气骤然安静。

他看向他们每一个人，一字一顿地说：

“守望者中，有一派人……认为人类无法靠自己抵抗掠夺者。”

“他们尝试引入反入侵技术。”

“用掠夺者自己的科技，对抗它们自己。”

“而人类，是他们选中的实验母体。”

望北震惊：“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棋子？”

“是。”老人回答得干脆，“卫征接触的那套技术，就是来自激进派。”

“一旦引入本地系统，就等于给了掠夺者一个合法的通道。”

这一次，没人再怀疑他的每一个字。

因为拼接体的梦，霍山的共鸣，丧尸王者的精神破裂，还有那条掠夺者轨迹图上的红线。

一切，都串在了一起。

李璇坐在光域投影下，眼神死死盯着那段来自深空的跳频编码。

那是掠夺者特有的精神定位信号，无需语言，也无需能量武器，它只需“知道”你在哪，就足够让整个文明崩塌。

“频率网已经延展到第八轨道外缘。”望北翻着战术报告，声音干涩，“但阻断带还没成形，我们现在……就像个还没织好的蚕茧。”

他顿了一下，“而他们，已经来到了窗外。”

没人反驳。

因为就在八小时前，探测前哨在柯伊伯带，接触到了第一波“光的阴影”。

一支由三艘舰船组成的侦察编队，悄无声息地从星际背景中浮现出来。

它们没有信号，没有航迹，没有激光火控。

更像是从虚空里“长”出来的。

外形不规则，看不出任何推进系统，舰体外层布满瘤状突起，像是某种沉睡的生物被强行植入了金属脊骨。

它们以难以理解的方式缓慢逼近，但每一次位移，都精准地贴合了地球轨道的未来投影。

它们知道要去哪。

它们在找路。

可它们并未直接攻击。

而是在柯伊伯带捕获了一颗编号为“B2063”的冰岩小行星。

最初所有人都以为是取样行为。可接下来的五小时内，信号监测站连续爆出警报。

那颗直径十二公里的小行星，在被接触后表面温度骤然上升三百摄氏度。

但它并未融化。

而是逐层剥离。

像是什么东西，从内部在“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