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启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放下档案。

“你通过了。”

凌飞没笑，也没道谢。

只是起身，摘掉了自己飞行服肩章。

“那我得重新打磨这身装备。”

“你有五天。”沈启说，“第六天，试飞。”

她点头，走出房间时，背影像是一道深夜里不灭的轨迹，晃着冷光，却稳得吓人。

而在另一侧的训练中心，霍山正翻看她在模拟战中使用的飞行日志。

他看了半小时，没说一句话。

最后只对李璇吐出一句话：“她的脑子有洞。”

“可她把你设计的火力线撕开了。”李璇瞥他，“一共五次。”

霍山没反驳，只是合上数据板，坐在角落里点了一根冷香棒，那是他接入核心之后才开始用的静神物。

烟雾升腾，映得他神情模糊。

“你怕她不服从？”李璇问。

“她不是不服从。”霍山揉了揉眉心，“她根本不把指令当回事。她像是在打一场只有她自己知道结局的战。”

“疯子？”

“不，她只是太清醒了。”霍山低声说，“清醒到无视任何制定规则的人。”

“包括我。”

“包括你。”

窗外，风再起。

远方的机库中，第一架幽灵舰缓缓滑出轨道升降槽。

舰身不带任何国家标识，没有编号，没有归属，只有一道黑色的频率槽，贯穿整个舰体中轴。

像一根埋入肉体的针。

刺痛现实，通向深空。

它将成为人类第一批试图正面“撕裂意识深层”的战舰。

它的操控者，将是一群不被记录，不被承认，不被拯救的影子。

他们是幽灵。

凌飞走上通道时，没有回头。

舱门关闭的那一刻，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希望目标，还在等我们。”

而指挥室内，霍山站在观测窗前，手指捏得发白。

他第一次发现。

比起外星掠夺者，更让人不安的，是那些愿意主动撞向黑夜的人。

他们不怕死，也不求活。

他们只想给这场赌局，多一条可以下注的筹码。

而没多久，这黑夜中，又多走进来一个人。

凯尔。

那个曾经隶属于人类“守望计划”的上级意识接触员，早在两年前就被认定为叛逃者。

他的名字从作战数据库中彻底抹除，连面部识别系统都自动将其标记为“风险因素”。

可现在，他站在了李璇的实验室里。

没有预警，没有入侵痕迹。

像是空气突然化形，某处空间凭空打开了一道缺口，他就这样毫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

李璇没有惊讶。

她只是慢慢将桌上的终端合上，仿佛早知会有这一刻。

“你回来了。”她开口，语气不带温度。

凯尔低头笑了笑，眼神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我从未离开，只是你们看不见而已。”

他没穿制服，也没有任何护具。灰色作战服随意搭在肩上，裸露的手臂上隐约可见一种流动的纹理。

像某种植入体在皮肤之下缓慢脉动。

李璇没有起身，也没有触碰身边的警报按钮。

因为她知道，真要动手，没人能拦得住他。

“你来是为了标枪计划？”她问。

凯尔点头。

“我看到了你们的第一次试投。”

“很漂亮。对低阶意识节点，干扰效果大约有七十三个百分点。”

“但也仅此而已。”

他说着，走近几步，轻轻将一枚储存芯片放在桌上。

芯片表面浮现出一道淡红色的脉络，像是某种神经网络的剖面。

“这是你们还没看到的部分。”

他指了指屏幕，语气淡然。

下一秒，芯片自动与控制终端对接，一整套精神结构图像铺展开来。

李璇眉头一跳。

那是掠夺者的集群意识示意图，但与铁幕所拥有的版本不同，这份图谱明显更加复杂、立体，主脑构造的神经路径被细致划分为三个层级。

而“精神标枪”命中的，仅仅是最外层辅助单元。

“你们的频率，是有用的。”凯尔承认。

“但只对那些被主意识共享的子程序单位有干扰效应。”

“它们会混乱，会失控，会自残。”

“但真正指挥战争的，不是它们。”

“而是内部那一层，拥有自我意志与认知边界的中枢协调者。”

李璇指尖一紧。

“你怎么知道这些？”

凯尔没有回她，而是轻轻抬起左手，在空气中勾勒出一道符号。

紧接着，他的掌心裂开一条细缝，一枚隐形的数据针自掌骨处浮现出来，悬在空中缓缓旋转。

那不是地球科技能制造的构造。

那是掠夺者植入的精神端口。

李璇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凯尔早就不是那个他们曾经训练出来的“守望者”。

他已经是另一个存在。

“你被感染了。”她低声说。

凯尔却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天真的判断。

“感染？不，我是进化。”

他收回掌针，随意坐在对面的桌沿。

“在你们害怕核心频率的同时，我已经在它们的意识系统中学习了整整一年。”

“它们不完美，甚至很脆弱。”

“但它们有一件事是你们永远做不到的。”

“那就是，统一。”

李璇盯着他：“你不是来投降的？”

“当然不是。”凯尔摇头，“我是来谈合作。”

他抬起手，指向屏幕上“精神标枪”那道脉冲图谱。

“你们的武器不错。”

“但太初级。”

他说到这，眼神终于亮了起来。

“我可以提供你们无法模拟的反向同步技术。”

“你们想要的信标穿刺，我有。”

“你们渴望的核心接驳，我也可以做到。”

“但有一个条件。”

李璇没有说话。

凯尔缓缓起身，目光落在实验室那座被层层防护隔绝的核心频率墙前。

“你们要放弃盖亚意识。”

李璇呼吸猛地一滞。

“你疯了。”

“盖亚是我们最后的防御系统。”

“你想让我们主动切断地球的意识联络？”

凯尔转头，眼神没有起伏。

“不是切断，是替换。”

“盖亚意识是原始的，是不稳定的，它不能判断敌我，只会在发现冲突信号时一并抹除。”

“而我提供的，是智能协调系统，是可控的意识群体。”

“你们想赢，就得选择有效率的那一个。”

说到这里，他缓缓逼近一步，声音几乎压在李璇耳畔：

“你知道净化是什么吗？”

“在掠夺者的系统里，它的意思是……格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