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启沉声：“意味着我不是它们能控制的。”

卢子耀点头。

“也意味着你是它们都想毁掉的。”

“马科会让你留在地面上，在K-7到来前被盖亚反噬。”

“赵宪会把你送上神启台，让你引爆整个地球的净化波。”

“而盖亚……她也在看。”

“她，也在赌。”

“赌你是人类。”

“不是工具。”

沈启低声：“你怎么知道？”

卢子耀闭眼。

“因为我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它对我说……”

“告诉他。”

“门……已经开了。”

卢子耀闭眼，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精神波动再次下沉。他像是被抽空了最后一口气，靠回床角，整个人安静得几乎没有生命迹象。

沈启站在原地，没有再问。

“门”是什么，谁开的，通向哪……他都不知道。

但他知道，有些答案，只能自己去找。

第四天，浮岛北侧出口通道。

三层金属虹膜闸门在林韵的特批下逐级解锁。

一架精神稳定装甲车载着沈启，悄然驶离核心区域。

无人护送，无人问询。

整条路线早被傅东海设为“战术自主行动通道”。

这是军方给他的特例，一份默许，一次放权，也可能是一次孤注一掷的赌局。

而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骊山女王领地。

那是曾经被联军标为“深度感染区”的灾变山域，封锁七年，三度判定为“异形自治族群聚集核心”。

在那片区域的最深处，存在着一种不被K-7完全同化的“边界智慧”。

丧尸女王。

亦称“骊山母体”。

一种在异化中诞生独立意识的非人型生物核心。

她不是K-7的奴仆，也不是盖亚的使徒。

她是从深渊中挣扎爬出，又拒绝服从任何神明的“母型生命”。

她曾带领族群参与了“第一巨口”防御战，对抗血铸军团最初的一波生物舰攻势。

虽未受封，也未受信任，但无数前线士兵知道，没有她的那场突击，人类东线恐怕早已崩溃。

她是一个怪物中的盟友。

也是沈启唯一能去问“如何控制星球之力”的存在。

七日后。

西陆骊山断层，夜。

风如刃，寒如骨。

沈启身披重频披甲，步行穿越五公里的精神迷障区。

地面布满异化藤索与金属骨藓，像是大地腐烂后长出的神经突触。

他没有光源，只有体内那道微弱却稳定的蓝绿频率。

每一次心跳，都驱散一小圈周围的精神干扰。

他穿过一片死谷，走进深渊。

直到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女王之谷”。

月光被压制在天顶上方，像是镶嵌在天幕中的一只瞳孔，死死盯着下方这片异形与亡者共存的“生存禁域”。

整个谷地，静若墓地，却活着。

数以百计的类人形异体分布在谷壁两侧，高瘦、骨刺遍身、神经裸露，沉睡不动。

它们没有喉咙，甚至没有眼。

但它们都能“感知”。

沈启一脚踏入谷口，所有生物瞬间颤动。

一种古老的精神波从谷底传来，低沉而肃穆：

“沈启。”

“你终于来了。”

声音不响，但仿佛整个山谷都为它颤抖。

下一刻，地面裂开一道螺旋石缝。数名身披褐黑骨衣的半变体族人从缝隙中缓缓浮出。

他们没有敌意，反而似乎在引导。

“母体在等你。”

“她说你会来。”

沈启没有说话，只默默跟上。

他穿越地缝，踏入谷底。

那是一片由精神晶壁构成的天然宫殿，巨大而空旷，中央悬浮着一团流动的生命体——骊山女王。

她没有具体形体，仿佛由千万条精神触须缠绕而成，每一根都闪烁着来自不同异形的残频。

她缓缓张开“眼”。

不是实体的眼。而是一道笼罩在他意识外的精神审视。

“盖亚选中了你。”

“你承载着源力。”

“你也在崩溃边缘。”

沈启抬头，声音沙哑：

“我想掌控它。”

女王沉默片刻，随后吐出一段低语：

“你掌控不了。”

“盖亚给你的，不是人类能承载的力量。”

“那是星球本身的生命源力。”

“它古老、纯粹、却排斥一切试图分割它的意志。”

“你只是个容器。”

“但你想成为使用者。”

沈启咬紧牙关：“所以我来找你。”

“你曾经抵抗过血铸，也没有被K-7吞掉。”

“你知道精神矩阵。”

“我需要它。”

女王那双精神之眼缓缓收拢。

片刻后，她冷冷回应：

“可以。”

“我可以帮你构建一座稳定的源频矩阵，用我的族群精神网络，帮助你梳理、重组、沉淀你的残频能量。”

“但我也要一份交换。”

沈启沉声：“你要什么？”

女王低声回应，声音如潮：

“净化水源。”

“我族在第一巨口一役之后，元气大伤。”

“血铸侵蚀了地下水脉，我们族群无法再净化水域，导致生理退化、精神溃散。”

“你可以控制源频。”

“你能净化。”

“我需要你，定期为我们提供高频净化水系能源。”

“以此为交换。”

骊山女王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谷底静得可怕。

那些原本沉睡的异种族人，在那一刻集体低下了头，仿佛在行一种古老的仪式。

他们没有表情，但那种压抑而肃穆的气息，让人感觉不是在谈条件，而是在递出族群最后的希望。

沈启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回应。

他低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咀嚼这份条件背后真正的含义。

“净化水系资源”，听上去简单，但他比谁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用水壶接几杯干净泉水。

那是要他——一个人类，定期深入荒废大陆，动用盖亚源频，将污染最严重的地下水脉净化为可用能源，再冒险运送至这个隔绝于世界的异化族群。

一次可以，两次也可以。

但长期？

那等于他要在战争与净化之间来回撕裂自己，用盖亚的意志换异种的未来。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神。

更不是那种喜欢“牺牲自己成就他人”的好人。

他是沈启。

他活着，是为了人类。

不是为了这些异化的、扭曲的、曾经吞噬无数生命的“变异体”。

骊山女王看着他没有回应，语气依旧冷静：

“你不是救世主。”

“你只是不想被吞掉。”

“我也一样。”

“我不奢求你给我族群光明。”

“我只是想让他们，不再在黑暗里死掉。”

“源频，是你唯一能赐予的东西。”

“而我们，能赐你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