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韵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现在就像是……被锁进了一个信息洪流的囚笼。”

“每一秒，都会有亿级数据流从神座的能源核心涌入他的精神层面。”

“普通人早就疯了，他能撑到现在，全靠共鸣者体质，但……”

“迟早会崩。”

赵闯眼眶泛红：“那我们把他拉出来！”

“我们不能让他死在这！”

傅东海一把抓住他，咬着牙低吼：“你敢动他半寸，他脑子就炸了！”

赵闯呆住了，嘴唇哆嗦。

林韵走近神座核心几步，半跪在沈启身边，手掌轻轻触碰那一层绿色光茧，感受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

“这是神座对他的封存。”

“就像上古仪式，把祭品供奉进圣殿后，便不能再动。”

“他已经完成了嵌入，系统默认他是核心的一部分了。”

“除非神座崩毁，或者他自己选择脱离。”

“否则……他就是锁。”

天空渐亮，阳光洒落在沈启的脸上，他的表情平静无波，没有痛苦，也没有挣扎。

仿佛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刻。

林韵忽然低声开口，像是对他，又像是自语：“沈启，你听得见吗？”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么？”

“共鸣者，是最残酷的选择。”

“因为你永远无法离开共鸣。”

“你一旦回应，系统就会把你当成永恒的部分。”

“你不再是你。”

“你，是神座。”

沈启没有回应。

风轻轻吹过，他身上那层绿色的光膜泛起微光，如同深海中跃动的磷光藻。

那一刻，林韵仿佛真的听见了什么。

很轻，很轻的声音。

“我在。”

她猛地抬头，眼中泛起一层湿意。

赵闯走上前，目光复杂地看着沈启，轻声问：“他还能醒吗？”

林韵点头。

“他一定会。”

“但不是现在。”

“现在的他，是整个渊眼的心脏。”

“他必须先稳住神座的每一条链路，每一根脉络。”

“等一切都平稳下来，他才有可能回来。”

赵闯叹了口气，咧嘴笑了一下，笑得很苦：“这叫胜利吗？”

傅东海看着远处逐渐归于平静的天空，眼中没有喜悦，只有沉沉的重量。

“是胜利。”

“但胜利的代价，总归是要有人来扛的。”

所有人沉默。

他们知道，这场战斗结束了，但战争，才刚刚开始。

K-7的失败只是暂时，掠星者的真正降临，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可至少现在，他们活下来了。

而神座，也封住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遥远的大陆基地。

地面微微震动着，像是沉眠的巨兽开始翻身。

天色刚亮，晨曦尚未洒落到地平线的尽头，可黑色的厚重钢门，已经悄然开启。

这是“曙光基地”，早已在公开资料中销声匿迹的遗弃设施。

但此刻，底层数十公里深的岩层之下，一道道数码蓝光在巨大的弧形舱壁上快速滑动，贯穿了整个指挥中枢。

“动力节点检查完成，能源模块稳定。”

“冷却舱剩余载荷：百分之三。”

“启动权限校验中。”

“舱门开启，进入倒计时。”

没有谁知道，这里竟藏着地球上最后一艘可用的星际远征舰——“继承者号”。

坐在最中央指挥台上的马科，披着一件灰白色的合金指挥披风，脸色苍白，眼神却无比坚定。

“是否确认启动逃离程序？”

面前的虚拟界面上，一道冷漠的语音提示响起。

马科没有动，他低头看着面前巨大的全息球体。球体内部，是盖亚星。

包括渊眼、包括神座、包括此刻那场硝烟尚未散去的战役。

他看见了沈启，看见了那个人类意志铸成的“锁”，安静地封在那片绿光的能量核心中。

一如当初他曾经预判的那样。

“联盟果然失败了。”他轻声说。

“人类，终究是靠牺牲个体才能勉强延续。”

他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悲悯。

“确认启动程序。”

一旁的女性副官抬头，声音轻颤：“可是，马博士……地表还有数十亿幸存者，他们……”

“不是继承者。”马科缓缓闭眼。

“他们是残余。”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人类文明已经不可能靠原地等待获得未来，留在星球上的人，只会被下一次降临的掠星者吞没。”

“盖亚封锁是暂时的，神座只是延缓。只有带走文明，才能带走希望。”

副官不敢再说话。整个控制大厅中，只剩下设备滴答作响的提示音。

“继承者号”启动。

地面开始震动，整个曙光基地的上层模块一块块解锁，巨大到足以容纳万人的生命舱缓缓浮起，数以千计的冷冻仓在能量壁中闪着淡蓝色的光。

那是人类文明的精华。

科学家，军官，工程师，文化学者，外交家，部分基因优选出的下一代……全部静静地沉睡在冰冷的营养液中。

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去哪。

他们甚至不知道，地球已经不是过去的地球。

他们的命运，已经被马科悄然改写。

“第二动力炉已接入，推进舱自检完毕。”

“拟态遮蔽系统开启。”

“预计升空时间，三分钟。”

马科看着巨大的投影图像中，那道逐渐升起的舰体，犹如一柄静默的巨剑，将整片地平线划出一道裂痕。

“以后，他们会感谢我的。”他轻声说。

“真正的未来，不属于那些还在原地挣扎的凡人。”

副官低声道：“我们……算是叛徒吗？”

马科摇了摇头，声音冷硬如铁。

“不。”

“我们是人类的继承者。”

“他们，会在末日中挣扎、痛苦、战死。而我们，会在星河中重建家园。”

这时候，通讯台的一个窗口突然跳出红光。

【渊眼——权限接驳器毁灭记录上传】

【利维坦封锁完成】

【共鸣者编号：F2217，系统嵌入状态：稳定】

【神座状态：临时稳定】

副官瞪大眼睛：“神座……封了！”

“他们，真的做到了？”

马科沉默了两秒，没有回应。

他只是看着那一条跳动的系统报告，冷静地将其手动关闭。

然后他淡淡开口：“再封一次，也撑不过多久。”

“掠星者不会放弃。”

“而我们，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

下一刻，整个曙光基地地表结构崩裂，仿佛一道地火从地心爆起，直冲天际。

“继承者号”升空。

巨大的推进引擎爆发出雷鸣般的轰鸣声，遮天蔽日的舰体掠过高空，在空气层的摩擦下拖出一串灿金的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