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对书言动手！”

温思羽直直地跪着，面上平静无波，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臣以为没有更好的法子，总好过让不明所以的殿下横生枝节吧？”

反问的话落到皇帝耳中，隐隐带着几分威胁。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皇帝当然明白华书言知晓这件事后会生出多少波澜。

也无比清楚此刻给华书言下迷药，是保证他们三日后能进镇国塔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

可是……

“书言毕竟是朕的儿子，你此番行径简直大胆包天！”

皇帝的呵斥在温思羽看来算不得什么，他直勾勾地看向皇帝，一字一句道：“微臣给殿下所下的迷药，能维持五日，足够微臣和轻鸢郡主进入镇国塔。”

不仅是进入镇国塔，更能让整件事木已成舟，让南王殿下生不出任何波澜。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皇帝也能听出来。

面色和缓了不少：“朕知你的考量，但此时太过重大，你在行事之前，难道就不能事先跟朕知会一声吗？”

“微臣若是知会了，殿下此刻也会在此。”

温思羽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堵死了皇帝余下所有话。

皇帝面色骤变，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一寸一寸收得极紧。

温思羽倒也不急，颔首垂眼，就连跪在地上的腰身都是那么挺拔。

良久，坐在上首的帝王终是沉沉开口：“你起来回话吧。”

“微臣多谢陛下。”温思羽起身行礼。

“此事你做得欠考量，但好在也是真心为了书言话，朕不会治你的罪。”皇帝顿了顿，继续说：“只是你当真想清楚了，要入镇国塔？”

皇帝还是想给他一次机会。

他怕温思羽是头脑一时冲动，对镇国塔生出了好奇，这才主动要求跟着进去。

谁知温思羽并不领情地摇了摇头：“微臣当真想清楚了。”

“陛下宅心仁厚，待微臣甚好，又特许微臣入镇国塔一观，沐浴圣洁之气，微臣感激不尽。”

温思羽不仅没有改变主意，更是将让他进镇国塔的理由都递到了皇帝面前。

事已至此，皇帝还能说什么呢？

“温家一门，满门忠烈，于我华国的江山社稷有功，朕特进你为忠国公，许你进镇国塔。”

不仅没有责罚他，反而给他升了爵位。

忠国公，放在任何一个臣子眼中，都如同天上掉馅饼一般难得。

可温思羽神情淡然，躬身行礼：“微臣谢陛下赏赐。”

皇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他非要进镇国塔的下场，大抵会跟轻鸢郡主差不多。

运气好，能侥幸留个全尸。

若是运气太差，便是灰飞烟灭也是轻的。

仅仅赐他一个忠国公的名号，于皇权而言，压根没有什么威胁。

所以皇帝难得良心发现，多问了他一句：“你可有什么需要的？朕可以命人去准备。”

温思羽眸光闪了闪，轻声开口……

这一夜，宫人只知养心殿灯火通明，颇受陛下宠信的温公子，不，现在应该称忠国公了。

忠国公和陛下聊了一夜，等到天光微亮时，才堪堪从养心殿中出来。

忠国公离宫以后，陛下就下了进封温家爵位的圣旨，还大肆命宫人准备了不少物件。

只是，没有哪个宫人知晓陛下究竟和忠国公说了什么。

相府。

柳轻衣一觉睡醒就已经是日上三竿。

整个相府的下人像是得了专门的叮嘱似的，一个个安静如鸡，看她醒来，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柳轻衣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你们在看什么？”她不解地看着院中的几个丫鬟。

被她目光盯住的丫鬟立马跳了起来：“大小姐，您饿了吗？想吃什么吃食，奴婢这就命厨房准备着！”

柳轻衣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院中的这些丫鬟对她如此殷勤。

怎么？

相府看在她要死了，对她的态度都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过人家都主动提出来了，柳轻衣自问没有拒绝的道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好吧！

“满汉全席知道吧？”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回话的丫鬟。

丫鬟只是偶然听过，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奴婢知、知道。”

“那就满汉全席！”柳轻衣打了个响指：“快去准备着吧！我再去邀请点人！”

其余的丫鬟不甘示弱，都凑上前来想要示好：“大小姐，您想邀请谁？不如奴婢帮您……”

她们帮她？

柳轻衣挥了挥手：“不用，你们都去厨房帮忙就行，我自己能邀请到！”

开什么玩笑，满汉全席她一人怎么可能吃得完？

但反正是相府办的，花的是相府的银子，她又不会心疼。

至于邀请谁嘛……

柳轻衣将目光放在了街市上一群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孩童身上。

这群孩子以乞讨为生，许久没吃顿像样的吃食了。

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请进相府，好好吃一顿的同时，也能给林相一家子一点小小的震撼。

柳轻衣是个行动派。

她说干就干，径直走到了那群孩童面前。

为首的孩童一脸防备地盯着眼前这个衣衫华贵却又来意不明的女子。

“你想……”

“我想请你们去相府用膳，可以吗？”柳轻衣蹲下身子，与他们平视，语气温和地问。

几个孩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回话。

最后还是为首的孩童笃定地开口：“我们不信！相府那样的富贵人家，才不会看上我们这群乞儿！”

莫名的，柳轻衣心下一酸。

“不瞒你们说，相府的人也看不上我。”眼底闪烁着几分狡黠，柳轻衣继续道：“不如我们就试一次，看看能不能让相府对我们刮目相看？”

“你想做什么？”

“保密！”

许是让相府对他们刮目相看的说法太过诱人，又或是去相府用膳的邀请太过吸引人，总之这群孩童都生出了几分动摇。

看出他们心思的柳轻衣还不忘补充：“相府就算本事再大，也不敢在天子脚下对你们做什么吧？”

出来乞讨的孩子读书习字可能不会，但人情世故方面都是一等一的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