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张大为时不时看一眼江暖，欲言又止。

“张叔，咋了？”

江暖从后视镜瞅一眼张大为。

她从羊圈里出来以后，张大为就一直现在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大为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刚刚在羊圈里，咋跟羊说相亲？”

说完，他犹豫地扫一眼副驾驶正襟危坐的大山，目光碰到大山那张冷肃的脸，迅速收回。

“你说这个啊，”江暖笑着解释：“我在学校学过动物行为学，那两头打架的公羊，在决斗争夺配偶。”

“就是跟我诉委屈的那头羊，它女朋友被另一头强壮的公羊抢走了，我寻思着开春再多养几只羊，顺便给它相个亲。”

“原来是这样。”

张大为小时候听老人讲过，小动物都是有灵性的，对江暖的说话接受很快。

“小暖老板，你学校还教这些啊。”

“嗯，啊，对！”

江暖用力点头，教过差不多的。

不过她个人技能升级了。

江暖想了想，对张大为说：“张叔，你认不认识张广德？”

“张广德？”张大为一愣，反问江暖：“小暖老板，你找张广德有啥事吗？”

江暖没有拐弯抹角，跟张大为直说：“警察跟我说，张广德去警局自首，说他在咱们养殖场投毒是为了报复你。”

“当然，这些话我不信。”

张大为坐在车里本就局促的身体，更加紧绷。

他面上涌现自责不安，“张广德……他是俺老表，他在俺大爷的葬礼上偷人，俺带人打了他。”

那次闹得沸沸扬扬，他那个老表在村里丢了脸，在城里说是给人当保安，这几年也就过年那几天回家一趟。

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没事了，没想到张广德还记恨着当年的事。

张大为紧张地等着江暖发火。

江暖不但没有发火，反而还安慰他。

“张叔，我说了我不信张广德自首的话，而且投毒的那个人不是张广德。”

“啥？”

张大为瞪大眼睛，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不是他投毒，他自首干啥？

车子拐了个弯，江暖继续说：“他是替人顶罪的，又刚好跟你有过节，犯罪动机也有了。”

“顶罪，他怎么这么想不开？”

“我也觉得奇怪，张叔，他家里情况是不是不太好？”江暖问道。

张大为想了想，说：“我带头打了他以后，这几年跟他家都不怎么走，不过我前几天去医院的时候，好像看见他老婆了！”

张大为当时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现在想想，那女人可不就是张广德老婆！

“张广德这个人怎么样？”

江暖突然这样问，张大为皱起眉头，想了半天，对江暖说：“老实了三四十年，谁也没想到他那天突然干出了那事。”

“那天跟他在葬礼上偷情的女人是他老相好，年轻时候家里不同意才没在一起，被发现之后那女人倒打一耙，说要告张广德强奸，被她爹妈给拉走了。”

“这事儿发生以前，我一直觉得他挺老实憨厚的。”

“他老婆让我不要带人闹了，说他家给那女人赔了钱，也算是受惩罚了，就是苦了他老婆。”

再是老相好，也不能背叛自己媳妇儿，还在长辈办白事的时候乱搞，祖宗知道了都得显灵揍他。

不怪他当时冲动，实在是张广德做的事太过分。

江暖想了想，对张大为说：“张叔，明年开庭，在开庭之前，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这事儿多少跟我也有关系，你说吧，我帮！”

张大为老婆娘家在永安县县城，车子拐进菜市场，从菜市场再拐进一个小巷子，巷子第三户挂着长灯笼的人家，就是了。

“俺家你婶子，她堂弟叫李辉，家住在县城底下的屯子里，偏得很，在俺丈母娘家交钱租了一间房。”

李辉，江暖默默记住这个名字。

三人下车，走过门口的石子路，来到铁门前。

张大为用力敲门，“娘，俺是大为，给俺开下门。”

两分钟过去没人开门，张大为又喊了一遍。

又两分钟过去了。

张大为还要拍门，铁门被人从里面慢吞吞地打开。

还没看到人，一条满身黑毛半人高的藏獒，龇牙咧嘴地从里面探出头，低声呜鸣。

警告意味十足。

“小黑子，回来！”

“哎呦！”

张大为惊呼一声，往后跳了一步。

他离门近，刚刚差点被大藏獒咬到腿。

江暖也有些惊讶，那么大的藏獒还挺难找的。

她哥之前也想养来着，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下一秒，大藏獒看见大山后，“嗷呜”一嗓子夹起尾巴，一整个獒倒在地上，大尾巴摇成小旋风，比大黄狗还乖巧温顺。

“小聪啊，这狗你养的？”张大为看到小舅子，笑呵呵问道。

李聪看见姐夫，立马开心地抱了上去，“姐夫，你咋有时间来俺家了，快进来坐，我告诉你，这不是狗，是藏獒，可厉害了……”

李聪三十出头，比张大为老婆小了整整一轮，也不结婚，每天就在家里捣鼓各种小零件，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说着，就要拉着张大为进门。

“等一下，李辉在家不，我老板找他有事。”张大为让开，露出后面的江暖和大山。

李聪这才注意到江暖，藏在碎发下面的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漂亮的女孩儿！

但他也就是惊艳一下，就礼貌地收回了目光。

“江老板是吧，请进请进，姐夫我去泡茶！”

李聪想拽着狗先进屋，拽几下都没拽动，低头一看，大藏獒跟平时见到它的那些小狗狗似的，一张看不清楚五官的大脸上，硬生生看出了乖顺讨好。

李聪满腹疑惑地拽着狗子回家。

以往进笼子跟要它命的小黑子，这次罕见地顺从，自个儿乖乖进到笼子里，也不要人撵。

李聪疑惑更重，回头看一眼长得跟仙女儿似的江暖，反手抽了一把小黑子。

“别好色啊，这是我姐夫老板！”

小黑子：？？

它哪敢啊！

李聪关好狗，去厨房里拿了个暖水壶到堂屋，从橱柜里拿出一包茶叶，又反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套崭新的茶具，放在炕桌上。

“姐夫，你们等一会儿，辉哥马上就该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