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许玉莲左顾右盼、鬼鬼祟祟进了一间小屋。

她身后不远处，一匹马垫着脚尖儿，悄无声息地跟上来。

原本垮着一张批脸的马儿，这会儿精神满满，连鼻息都控制得极轻几乎听不到声音。

看见许玉莲进屋后，马儿踮着蹄子，把江暖和大山俩人坨到门口，然后扭头看江暖。

马：进屋了，下一步啥指示？

江暖和大山下马：你去窗户边听他们说话，回头告诉我。

马：我是马耶，能听懂人话？

江暖：……就差给你安个人嘴了，快去快去，回家给你苞米吃。

马：还有锅包又！

江暖：……那是锅包肉。

马儿还要墨迹，大山一个眼神甩过去，立马踮着蹄子走到窗户后边，漫不经心吃着树丛里的枯草，两只耳朵竖得老高。

巷子平房里，许玉莲手里抱着精致的玻璃杯暖手。

脸上化了妆，戴了首饰，手腕上的玉镯质地温润清透，价值不俗。

华丽精致的装扮，让年近五十的许玉莲，有了几分贵气。

陶振辉静静看着她，目光幽远：“三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有机会，看到以前的你。玉莲，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想通了。”

面对如今有权有势的陶振辉，近乎表白的话语，许玉莲年近半百仍觉羞赧。

害羞过后，许玉莲看着对面皮肤光滑，说是三十多岁也有人信的陶振辉，摸着自己的脸感慨道：“陶子哥，我老了。”

她虽然化了妆，却遮不住眼角皱纹，也遮不住耷拉到面中的眼袋，和脂肪流失显得过分消瘦刻薄的脸。

可对面和她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的陶振辉，却是那么年轻。

要是当年她咬咬牙跟他一块坚持下来，现在她就不会因为儿子的医药费发愁，也不会困顿在林家村那个破砖瓦房子里，更不会整天被一个窝囊好色的男人欺负。

窗外马儿有些无聊，那个长了一头玉米须的女人，鬼鬼祟祟就是为了跟人说她老了？

没意思，想小花了。

马儿哼了下鼻子，动静引起屋里两人的注意。

看到是一匹马，两人都没有理会。

陶振辉握住许玉莲的手，笑容温柔：“玉莲，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活泼开朗，会弹钢琴，会作画，一身黄色连衣裙的美丽少女。”

“不管岁月对你做了什么，你在我心里永远不会改变。”

“陶子哥，只会心疼你。”

马：？

玉米须须是美丽少女？她皱纹明明比马还多，狡猾爱撒谎的人！

呕！

马儿又重重哼了一下。

屋里俩人又下意识看向窗外，依旧是只看到一匹马，没把那匹马放在心上。

许玉莲咬紧嘴唇，眼中满是热泪。

她嫁给林老二这么多年，日子过得鸡零狗碎，前头生下的一儿一女都因为林家人疏忽没了。

可没有一个人知道心疼她，婆婆怪她福薄，克死了她的一双儿女。

丈夫态度无所谓，觉得孩子死了就死了，接着生就是了。

她生孩子的痛，带孩子的苦，没有一个人理解。

更没有人对她说过一句心疼的话。

丈夫反而会嫌弃她松弛的皮肤，哺乳后干瘪的胸部，骨架变形导致凹陷的臀部、变形的双腿，还有肚皮上一道道可怖的纹路。

每次同房，林老二都会关上灯，一边做一边对她各种言语羞辱。

久而久之，她宁愿林老二出去偷腥，也不想一遍遍经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

跟陶振辉比起来，就是一坨烂泥的林老二，嫌弃、羞辱她。

有钱有势、高高在上的陶振辉却心疼她、爱她。

“陶子哥～～～”

许玉莲忽然起身，哭着扑进陶振辉的怀里。

她泣不成声，好像要把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陶振辉依旧笑吟吟地，动作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安慰道：“你跟林老二离婚，我娶你。”

许玉莲抽抽搭搭地擦眼泪，脸上抹的粉成了白汤，“我恨林老二，可是、可是他毕竟是俩孩子的爹，要是现在离婚，俩孩子的婚事怎么办？”

“陶子哥，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陶振辉目光幽深，在许玉莲看过去的时候，脸上再次挂起宠溺温柔的笑。

“玉莲，你知道的，我永远都拿你没办法。”

“江家那么欺负你，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开春我给你也办个厂子，让你当老板娘，如何？”

“陶子哥～”

年近半百的女人，又一次心动了。

陶子哥好温柔，好霸道，她……好喜欢！

宠溺温柔的男人，打开心房的女人，封闭安静的房子……

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很快，简陋的小平房逐渐变得火热。

屋外的马儿瞳孔地震。

把马头转向江暖。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江暖：什么情况？谁打起来了？

马：一个狡猾爱撒谎的男人！和一个玉米须须女人！

江暖惊了，许玉莲打扮那么隆重，就是专门跑过来跟人打架？

她想了想，鬼鬼祟祟挪到窗边。

蹲在墙角听到里面喊“不要”，还真打起来了，连忙回头对大山用口型说：“相机”。

大山要过来，但这满地的枯枝乱叶，她担心会发出声音被屋里人听见，让大山把相机扔给她。

大山掏出相机，瞅准之后对着江暖的双手扔去。

江暖伸手去接，相机正好错过她的手，砸到她胸口后掉在地上。

“啪！”

清脆的落地声，在安静的窗外十分突兀。

江暖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马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又看看地上的相机，甩出一道鼻息。

江暖：……

艹，她被一匹马鄙视了！

过了一会儿，安静一瞬的屋里又开始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江暖松了口气，蹑手蹑脚捡起相机。

幸好屋里战况激烈，没有功夫注意她这边。

她不敢露头，调好相机，悄悄把相机放到床沿，咔咔拍了几张。

拍好后低头一看，小脸瞬间皱成一团，动作飞快地收起相机，贴着墙边离开。

大山看江暖脸色不对劲，低声问她：“拍到啥了？”

“没啥！”江暖催着大山离开。

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脏了。

眼睛脏了，相机也脏了！

她是想找机会报复陶振辉带动舆论诋毁江家，可不是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双眼啊！

呜呜，她的眼睛！！

赶紧走，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大山抱着江暖翻身上门，他看江暖不说，冷肃的目光投向马儿。

马：就是打架啊，她肯定是没接住相机羞愧了！

头顶杀气不减。

马儿委屈，突然驮着俩人飞快转身，在平房后窗那“嗖”一声跑过去。

“嗖”一声跑回来。

跑过去，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