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周辰整个人仿似一滩烂泥，瘫在迈巴赫的副驾上。

那张决定他职业生涯的诊断报告单，被他死死地攥在手里，纸张的边缘都已经被手心的冷汗浸透，变得褶皱不堪。

他把脸埋进手掌里，肩膀不受控制地剧烈耸动，压抑了许久的啜泣声终于从指缝间泄露出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尽的后怕。

“呜……孝哥……我……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完了……”

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此刻哭得好比一个三岁的孩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毫无形象可言。

这双手，是他吃饭的家伙，是他实现所有梦想的唯一工具。

要是真废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陈孝单手开着车，目不斜视，只是从储物格里抽了几张纸巾，扔到他怀里。

“出息。”

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手没废，脑子差点被你自己吓出毛病。”

“工作室不能没有你，但也不是缺了你就得关门。给你招助理，是让你把脑子里的东西教给他们，不是让你当个画图的机器。听懂了？”

周辰胡乱地用纸巾抹着脸，哽咽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懂……我懂了，孝哥……”

回到工作室，陈孝打发哭红了眼的周辰回去休息。他自己则坐回了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账本。

这是他前世就养成的习惯，每天都会亲自核对一遍账目，无论大小。

“念念的奇妙屋”开业至今的流水报表，就静静地躺在第一页。

仅仅是线下的实体店，扣除所有的人工、物料、水电成本后，日均纯利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六位数，周末高峰期更是能翻上一番。

这个数字，已经约等于工作室草创第一个月的全部利润了。

然而陈孝只是平静地翻过这一页，在那串能让普通人疯狂的数字旁边，用红笔写下两个字。

小钱。

他靠在椅子上，点了根烟，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

这点钱，对于他脑海里那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蓝图来说，甚至连打地基的砖头都算不上。

正觉得有些无聊，隔壁卡座传来了两个女学生叽叽喳喳的聊天声。

店里虽然人多，但她们的声音清脆又兴奋，穿透力极强，想不听见都难。

陈孝旁边，沈轩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听到那边的八卦，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悄悄用手肘碰了碰陈孝。

“哎，孝哥，听听，现场版的校园风云。”

只听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我跟你说，你绝对想不到！咱们班那个天天装白富美的李静，她那个最新款的迪奥马鞍包，是假的！我昨天看到她在一个高仿店的买家秀里评论了！”

另一个短发女孩倒吸一口凉气，声音也跟着拔高了八度。

“我靠！真的假的？她不是说她爸是上市公司老总吗？”

“老总个屁！我偷偷查过了她爸就是个开出租的！还有那个校草王浩，别看他天天在篮球场上耍帅私底下脚臭得能把人熏死！上次体育课换鞋我隔着八百米都闻到了！”

陈孝与沈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电光火石间，已然完成了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交流。

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有料。

一丝戏谑的兴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

沈轩的内心更是早已狂笑不止这哪里是两个女大学生，分明就是两座移动的八卦信号塔。

从哪个系草又换了新女友到谁新提的限量款包包是真是假，她们的聊天内容简直是一部浓缩的校园风云录。

他听得是眉飞色舞，津津有味，嘴角那抑制不住的弧度越咧越大，肩膀都开始轻微地抖动起来。

就在沈轩的笑意即将冲破喉咙的束缚时，那命运的齿轮，咔哒一声，转动了。

一直背对着他们的马尾女孩，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毫无征兆地猛一回头。

这一眼，恰好将沈轩脸上那副精彩绝伦、如同便秘多日终于通畅的表情，尽收眼底。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秒。

女孩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从粉红渲染到了深红，像是被人当众揭开了最隐秘的心事。

羞耻感瞬间发酵，旋即转化为滔天的怒火。

她“霍”地一声从座位上弹起，纤细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笔直地指向沈轩的鼻子。

“喂！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偷听我们说话很好玩吗！”

她的声音尖锐，带着一丝被冒犯后的颤音。

旁边的短发女孩慢了半拍，但气势丝毫不弱，立刻进入了最佳辅助状态，跟着站了起来。

她双手往腰间一插，摆出一个标准的茶壶造型，完美复刻了菜市场大妈的兴师问罪之姿。

“就是！还有没有一点公德心了？大男人偷听女孩子聊天，你们还要不要脸！”

这一唱一和，瞬间将两人推上了道德的审判席。

沈轩刚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发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或插科打诨，或据理力争。

然而，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陈孝，动了。

不，准确来说，他根本没动。

依旧是那个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的姿势，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掀开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皮，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对面两个炸毛的女孩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被抓包的心虚，反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淡漠得令人心悸。

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句清晰而冰冷，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向对方的软肋。

“两位同学。”

“你们聊天的音量。”

“已经严重超出了公共场合所允许的，正常社交分贝。”

“这个店隔音不太好，我也不想听。”

两个女孩被他一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们看清陈孝那张脸，又看了看他身上那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衣服，气势瞬间就弱了下去。

马尾女孩盯着陈孝看了好几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

“等一下！你……你是不是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陈孝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哇！真的是你！”短发女孩也认了出来，脸上的怒气瞬间变成了崇拜和兴奋，“我靠，老板你也太帅了吧！比我们学校论坛照片上还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