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低声应道：“三日内我便动手。”

赵桓忽然补了一句：“记住，要分线办事。谁查谁，都不能知道最终目标。若风声泄露……我们扛不住。”

宗泽正色应道：“明白。”

赵桓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处天色已经泛白，轻声道：“你说得对，我是皇帝，真也好，假也罢，只要我坐得住，他们就得叫我陛下。”

“但我要坐得住，也得先把所有可能掀桌子的手……一根根按下去。”

宗泽站在他背后，轻声答道：“那就从今天开始。”

窗外，晨曦乍现，天未大亮，风却已起。

而这时，东宫偏殿内的气氛则温暖得多。

梁红玉罕见地换了身女装进宫，卸下了铠甲的她依旧英姿不减，只是多了几分柔色。她此刻正与史芸、吴诗雨一同坐在榻上聊天，桌上热茶尚温，几样小点心摆得精致，香气扑鼻。

“你这回回来也不吭一声，宫门那边是我让人守着的，早说我自己去接你。”吴诗雨半嗔半笑地开口，手里还夹着块桂花糕。

梁红玉嗤笑一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你接我？你现在贵为贵妃，出门得排仪仗，走一步吓一群人，我才不想被围着像耍猴儿似的看。”

史芸轻轻一笑：“别听她嘴硬，昨儿你还没进宫，她就让人预备好了这几样点心。”

梁红玉闻言一怔，眼中却掠过一丝动容，随后道：“得，情分我记下了，点心我也吃了。”

几人正说着话，殿门处响起宫人通传声：“陛下驾到。”

梁红玉立刻站起身，抱拳一礼：“臣妇拜见陛下。”

赵桓一边摆手让她免礼，一边笑着走进来：“打完仗回来就换身衣裳，倒叫人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梁红玉神色爽利，笑道：“女装也不是不会穿，只是没人信罢了。”

赵桓笑了笑，落座后眼神微收，语气一转，直接问道：“北疆那边，最近金军有动静没？”

殿内三人神色顿时收敛，梁红玉也立刻端正起来，认真道：“陛下放心，这几个月金人没太大动作，几次调兵都只是转防，没有实质性攻势。韩将军早已在西线布下防线，镇南关、通燕道一线都在掌控中。”

赵桓听完点点头，却还是沉了沉声：“红玉，我知道你们韩家军向来眼睛毒、鼻子灵，但北面那几位金人……不是久居之地的蛮子，是吃着汉家饭、学着汉家法，跟着商人打算盘的真狐狸。”

“他们不动，不代表不谋。转防、轮调这些事情，有可能是虚，也可能是藏。”

梁红玉点了点头：“我懂。回头我修书一封，让韩将军亲自调一支精骑，绕过东通口，贴着商旅线去巡，若有金人探子动得过频，便先敲一记。”

“好。”赵桓语气一缓，眼神却依旧清冷，“这仗不一定明天打，但我们不能等他先出手。”

他顿了顿，看向史芸和吴诗雨，语气放缓几分：“你们也听见了，眼下虽然宫中安稳，可北边的风还在转，朝里这摊子也没闲着。祯儿还小，你们要多操心，但也不能太远离这些事。”

史芸轻轻点头：“臣妾明白。”

吴诗雨也附和：“如今织坊的扩建和市舶司联供也已上轨道，臣妾会抽时间多过问边事消息。”

赵桓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咱们现在守着的是个还没稳住的天下，不能松。”

“红玉。”他回头看向梁红玉，“告诉韩世忠，兵不需多，眼要够利，耳要够快。金人要是敢摸一步近线，不管有没有动刀子，都先让我知道。”

“是。”梁红玉正声应下。

赵桓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三人脸上，本想再说点什么，却见吴诗雨眼神一动，似是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开了口：

“陛下，其实臣妾和红玉姐姐……已经商量好了，明日一早便出宫，继续往南去。”

她话音落下，殿中安静了一瞬。

赵桓微怔，随即挑眉，语气并不惊讶，只带着点审视：“南下？去看织坊？”

“嗯。”吴诗雨点头，神色温和却不失坚定，“江南那几处新坊已有雏形，礼部、工部的联批文刚下去，地方的动静也开始大了起来。眼下正是立规矩、抓执行的关键时机，我们若再拖几日，那些人就该开始阳奉阴违了。”

她轻轻看了一眼梁红玉，补了一句：“再加上红玉姐姐这回回来，是为了换调度令的，她本就不打算多留。”

梁红玉在旁接道：“宫里终归不是我该久待的地方，这回南下，除了盯织坊，我还得顺路巡几处河道，韩将军说得明白，现在北线不动，但江南水道，若被商团或地头蛇把持，军需、工税、招工全都会出岔子。”

“我们这回南下，是要实打实地踩几双脏脚。”

赵桓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们。

史芸也没插话，只轻轻抬眸望着赵桓，仿佛等他说那个准字。

赵桓眯了眯眼，缓缓开口：“你们两个，一文一武，这一路出宫，地方就该知道，咱们这织坊不是挂个宫牌子这么简单。”

“若真能把这几条主线都理顺，三个月后，我便能拿着你们的实绩，直接把女坊列入军政合作序列。”

他语气平静，甚至有点淡，可在座三人都听得出来，那是正儿八经的立项批权了。

吴诗雨和梁红玉相视一眼，都带了点笑意。

“不过……”赵桓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你们出去之后要小心。”

“现在朝里盯着你们的眼睛不止一个，地方那些老狐狸也没少给我上折子，打着女工扰民、坊主逾制的名头要查你们。”

“你们动一个人，他们就能编出一页纸；你们花一笔银子，他们就能咬你私设内库。”

梁红玉冷笑：“他们要真敢派人拦路，我便替朝廷整顿一回风纪。”

“少动刀。”赵桓看了她一眼，语气无奈，“你要真把他们的衙门劈了，我这边就得三天两头跑内阁解释。”

“行。”梁红玉咧咧嘴，“那就刀不动手，拳头先上。”

赵桓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吴诗雨：“你倒是管管她。”

吴诗雨笑得温柔：“臣妾看得明白，她只对横的人横，真要讲理，她比谁都讲规矩。”

赵桓一听也只能摇头失笑：“罢了，你们都这性子，我要真拦了，反而耽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