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在见识了现代世界的种种奇观与理念后，思想虽然算不上脱胎换骨，却也是有所改变了。

他见素素犹豫，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双手扶着素素瘦小的肩膀，微微用力，愣是将她按在了那张象征着天下至尊的宽大龙椅上。

“坐！这有何不合适？”皇帝轻声道。

“若非有你，朕这位置坐不坐得稳尚且两说，这椅子，你坐得！坐稳了，朕才安心。”

素素的小屁股挨着冰凉光滑的紫檀木，感受着身下龙纹雕花的触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坐在了烧红的烙铁上。

她扭了扭身子，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刚想开口和皇帝讨论一下后续对付蘅芜君和北国的计划，皇帝却大手一挥，截住了她的话头。

“那些糟心事，容后再议！”皇帝面上带笑，揉了揉素素毛茸茸的小脑袋。

“你才从那虎口脱险，一路奔波劳碌，定是累坏了。朕给你备了个惊喜，先缓缓心神。”

话音未落，御书房侧门已被轻轻推开。

有两个人被大太监引着走了进来。

素素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极为熟悉的一声呼唤。

“素素——！”

这声带着哭腔的呼唤让素素浑身剧震，猛地从龙椅上弹了起来。

她循声望去，只见陈远山和陈母在大太监的引领下，正跨过门槛。

陈母此时已是眼眶通红，泪水涟涟，一见到女儿，便不管不顾地疾步冲了过来。

陈远山紧随其后，素来沉稳的脸上也难掩激动，眼眶泛红。

“娘！爹！”

素素所有的矜持和顾虑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原来惊喜是这个！

素素顿时鼻子一酸，喊了一声，紧接着就带着哭腔扑了过去，一头扎进母亲温暖的怀里。

“我的女儿啊！你可算回来了！让娘看看，快让娘看看！”陈母紧紧搂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双手颤抖着抚摸着素素的脸颊。

又拉着她翻来覆去的检查，仿佛要确认每一寸肌肤都完好无损才能放心。

“瘦了！黑了！有没有受伤？那杀千刀的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饿着你冻着你？”

陈母连珠炮般的询问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与后怕，说着说着，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素素依偎在母亲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鼻尖酸涩难忍，眼泪也同样止不住地往下掉。

“娘，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想你们，想得紧……”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陈远山站在一旁，喉头滚动，强忍着翻涌的情绪，他伸出手，宽厚温热的大掌先是落在妻子肩上，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落在女儿的小脑袋上，用力揉了揉，声音也因为强忍哽咽有些沙哑。

“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一家三口沉浸在团聚的激动中，连在宫里都忘了。

过了好一会儿，陈远山才猛地想起这是在御前，连忙收敛情绪，轻轻拉了拉妻子的衣袖，低声道。

“夫人，莫要失仪，陛下面前……”

陈母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拉着素素就要下跪：“陛下恕罪！臣妇见女心切，失礼了！”

皇帝早已从御案后走了过来，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亲手托住了陈远山和陈母的胳膊，阻止了他们下跪的动作。

“陈卿、夫人快快请起！”皇帝语气温和。

随即略有感慨得道：“素素是朕的恩人，更是大楚的福星。若非有她，朕与这江山，不知要经历多少劫难。是朕要谢你们，生了如此聪慧、勇敢的好女儿！你们，亦是朕的恩人，何须言谢？”

皇帝这番话情真意切，分量极重。

陈远山夫妇听得又是惶恐又是感动，连忙道：“陛下言重了！小女能为陛下分忧，是她的福分，亦是陈家的荣幸！”

“好了，一家人团聚，当是喜事。”皇帝笑着摆摆手，顺势道。

“朕已在偏殿备下薄宴，一来为素素接风洗尘，二来，也是感谢二位为朕、为天下养育了如此出色的女儿！官保，传膳！”

“遵旨！”大太监躬身领命，立刻下去安排。

精致的菜肴流水般端上，素素一家虽坐在下首，却比主角还显得主角。

陈远山不禁有些诚惶诚恐，席间一直守着规矩醒着神儿，丝毫不敢有僭越之处。

可慢慢的，陈远山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皇帝仿佛要把素素这月余受的苦都补回来，筷子就没停过。

一会儿夹块软烂入味的红烧肉放到素素碗里：“素素尝尝这个，御厨拿手，最是滋补。”

一会儿又舀一勺滑嫩鲜美的芙蓉蛋羹：“这个好，清淡爽口，养胃。”

接着是鲜嫩的清蒸鱼腩、精致的蟹粉狮子头、碧绿的时蔬……

素素面前的小碗很快就堆得像座小山。

陈远山看着女儿碗里越堆越高的“御赐小山”，再看看自己刚夹起来的一块女儿爱吃的糖醋排骨，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他轻咳一声，看准皇帝放下筷子的间隙，飞快地将排骨放进素素碗里：“素素，爹记得你最爱吃这个。”

素素刚把皇帝夹的蛋羹送进嘴里，看着碗里新出现的排骨，含糊地道谢：“谢谢爹……”

她话音刚落，皇帝的目光又扫了过来，精准地夹起一块剔除了骨头的八宝鸭腿肉，稳稳落在排骨旁边。

“鸭肉温补，也不腻，素素多吃点。”

陈远山不甘示弱，立刻又夹起一筷子素素喜欢的蒜蓉空心菜：“荤素搭配才好。”

皇帝紧接着夹起一块蜜汁火方：“这个甜咸适口，开胃。”

陈远山又夹起一颗珍珠丸子：“这个软糯，好消化。”

……

两人你来我往，动作越来越快。

素素面前那个可怜的小碗里的食物早已超出了碗沿，摇摇欲坠。

素素看着自己碗里快要溢出来的“父爱”，再看看两位“长辈”那看似平静实则暗中较劲的眼神，真是哭笑不得。

她连忙伸出小手，护住自己的碗，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够了够了！陛下，爹爹！再夹素素就要变成小圆球滚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