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贯高高在上，何曾受过此等市井粗鄙之徒的当面折辱？

内心那份认为自己是世界主宰的高高在上与如今阶下囚身份形成了巨大落差，让蘅芜君的心像被蚂蚁啃着似的，难受至极。

他猛地抓住栅栏，脸几乎要挤进缝隙里，对着他破口大骂

“放屁！分明你们皇帝卑鄙无耻！自己技不如人，竟用个五岁黄毛丫头当挡箭牌！靠哄骗一个小女娃坐稳他那破龙椅，算什么本事？这就是你们大楚皇帝的能耐？可笑之极！蠢货！你们这群被人当枪使的蠢货！”

他目光扫过另外几个围拢过来的狱卒。

“现在放了我，你们还有条活路！否则等本君出去，北地雄狮压境，尔等今日这般折辱本君之人，第一个要被你们那糊涂皇帝推出来当垫脚石！砍头祭旗！”

一个年纪稍轻的狱卒似乎真被他这番话说得心头微悸，眼神闪烁了一下。

但之前那个壮硕狱卒却嗤笑一声，抬脚狠狠踹在栏杆上上，震得蘅芜君不得不后退半步。

“嗬！还在这里挑拨离间？耍你的阴谋诡计？省省吧！”

狱卒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管你是龙是虫，到了咱这阎王殿，就是块烂肉！你再敢对陛下不敬，对国师不敬，老子让你现在就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蘅芜君气的几乎双目喷火，却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自负智计无双，熟谙人心，可在这天牢的绝对禁锢前，别说舌灿莲花，就是说破了大天，那也是一点用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股诱人气味从外面传来。

有人吆喝着：“哥几个快来啊！陛下说咱们看守辛苦，特地赏了御膳房的好酒好菜呢！”

众人一闻到这味儿，连蘅芜君也顾不上了，直接转身就走。

蘅芜君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

这些看守他的狱卒，竟直接在囚室不远处摆开了碗筷！

蘅芜君气愤不已，只觉屈辱。

可是那香气对于饥肠辘辘、不知多久没吃过正经东西的他而言，无异于最残酷的酷刑！

那些该死的水匪，进京路上除了每天一顿的米汤什么也不给他！

说是只要能活着带到京城就行了，一个阶下囚，能喝到米汤都已经是恩赐，放在往常在岸上的时候，只配吃猪食！

“咕噜噜……”

蘅芜君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叫了起来。

几个狱卒的动作一顿，同时转头看向他，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

先前说话的那个狱卒啃了一口手里油汪汪的卤鸡腿，咂咂嘴，还故意朝着蘅芜君的方向喷出一口浓郁的酒气。

看着蘅芜君眼睛都绿了，才慢悠悠地把自己啃了大半的鸡腿从嘴边拿下来。

“啧，废物点心，连骂人都没力气了？”

徐徐站起身，拎着那条鸡腿，晃悠到蘅芜君的囚室前，隔着铁栏上下打量蘅芜君那身破烂肮脏的囚衣。

“喏，”他随手一扔，把鸡腿扔了过去。

“爷赏你的！赶紧吃吧，别饿死在你那王图霸业前头，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原本油汪汪的鸡腿立刻沾满了尘土。

蘅芜君素来有洁癖，平日锦衣玉食，就算潜入大楚也是坚持日日沐浴，哪怕逼不得已吃粗茶淡饭，也是要做的精致可口。

便是儿时生活在冷宫，最受欺凌的时候，那些内侍也不敢这么把饭食扔到自己面前。

“混账东西！拿这种猪食喂狗吗？！本君……”

蘅芜君下意识地破口大骂，可话刚出口一半，鼻子下极其霸道诱人的肉香却再次汹涌的依赖。

蘅芜君的喉咙不自觉地狠狠滚动了一下。

狱卒们爆发出一阵更加肆无忌惮的哄笑。

“哟嗬！北国皇子饿肚子咽口水喽！”

“想吃？趴地上捡啊！像狗一样爬出来就有吃的了，哈哈！”

“什么王图霸业，饿极了连块沾灰的鸡骨头都香！快吃快吃，别装高贵了！”

蘅芜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死死盯着那条鸡腿，巨大的屈辱感和生存的本能在他脑中激烈交战。

许久，他猛地别过头，死死闭上眼，心中一遍遍诅咒着这些人的祖宗十八代，也恨毒了素素和皇帝。

然而就在此时，外面甬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老实点！快走！”

“滚进去！”

“咣当！”

原本正在羞辱蘅芜君的狱卒们也被这动静惊扰，立刻收敛笑容，纷纷站起身望了过去。

蘅芜君的注意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过去，目光投向对面那间刚刚关进人的牢房。

只见两个凶悍狱卒正将一个穿着单薄里衣、头发散乱的人粗暴地推搡进对面牢房。

那人猝不及防，脚步踉跄，扑通一声狠狠摔在冰冷潮湿的石板地上。

紧接着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虽沾了尘土的脸。

“你们这些狗奴才！安敢如此对待本国公？！等本国公出去，定将尔等碎尸万段！”

他猛地扑到铁门前，双手死死抓住栏杆，对着门外尚未离开的狱卒厉声咆哮。

为首的狱卒轻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镇国公？呵，省省力气吧！有力气骂人，不如想想怎么给咱皇帝陛下磕头求饶，说不定还能赏你一口舒坦断头饭！”

说完，不再理会，转身带着其他人晃晃悠悠走开了。

蘅芜君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在那张脸上。

起初时他只是觉得有些面熟，可当狱卒那声“镇国公”传入耳中时，他却瞳孔骤然一缩。

待那狱卒离开，蘅芜君才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噗嗤……”

镇国公被这突如其来的嘲笑激得怒火更炽，猛地转过头，死死的盯着蘅芜君这边。

但光线昏暗，他老眼昏花，并未看清。

黑暗中，蘅芜君缓缓从角落里站起身，故意走上前来让镇国公看清了自己的脸。

“哟，我当是谁动静这么大呢。”蘅芜君嘴角勾了勾。

“原来是威风凛凛、权倾朝野的镇国公。”

镇国公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瞬间瞪大，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