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皱眉，“你这能力不是可以直接夺舍她吗？”

“我是那种没礼貌的坏孩子嘛！我肯定要她同意才能出来呀！现在她就很害怕，所以主动让出意识来的……”小瑶一边说一边手不老实的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不过嘛，这里可不是个好地方，根本没什么玩头儿，还有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啊，身体亏空成这样还硬闯进来救人。”

随着小瑶的动作，能感觉到有股暖流萦绕周身。

那是一种中正平和的生机，顺着我们相贴的皮肤缓缓渗入我的四肢百骸，将我自身维持的阴气范围巩固了几分。

不过我感觉小瑶一点也不意外，好像她完全不担心我们接下来的遭遇。

“听你的口气，你对这个地方很熟？”

小瑶嗯了声，“我常来这地方玩的，忘了我们之前在山里那会儿，你看到的那片海。”

我眉头微皱，“阴间？可怎么什么也看不到？”

“活人用阳眼视物，是看不到‘这边’的真实。”小瑶解释着，然后用手抹在我眼睛上。

眼前那浓稠的黑暗开始缓慢淡化，一些模糊混沌的轮廓逐渐显现出来，眼前的世界从一片模糊慢慢变得清晰，尽管这清晰的景象，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人崩溃。

我明白了什么是“阴间”。

小瑶解释道，她依旧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我身上，“你现在嘛，半只脚踩在棺材里，跟死人差不多，再加上阴气，勉强能看了。注意看下面哦，小心别吓丢了魂，虽然你也没多少魂可丢了。”

我按照她说的向下“看”去。

我们不是站在任何实地上，而是悬浮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深邃“海洋”。

那海水粘稠得就像融化的沥青，缓慢沉重涌动翻滚，掀起一道道无声的巨浪。

而构成这片黑色汪洋的，根本不是水，是无数扭曲挣扎哀嚎的阴魂！

它们密集得数都数不清，彼此挤压撕扯融合，形成了这片浩瀚而恐怖的魂海。

无数张面孔从这粘稠的黑色“海水”中浮现出来，人的脸，兽的脸，扭曲变形，痛苦的，愤怒的，疯狂的怨毒的……

它们张着嘴，似乎是在尖啸，在痛哭，在大吼，但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空洞的眼窝直勾勾“望”着上方，接着又被后来者拖拽下去，淹没消失。

无数苍白扭曲的肢体残片刺破海面，疯狂抓挠着虚空，然后又无力地沉沦下去，被更多的阴魂覆盖。

这片海洋本身，就是由无尽的痛苦和消亡构成的。

“这……都是阴魂？”

即便我有着近乎麻木的心境，看到这样的情景，灵魂深处也感到一阵剧烈的战栗。

这数量太多了，也太密集了。

“大部分是吧，”小瑶的声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某种意义上的熟悉感，“没办法进入轮回，又无法彻底消散的执念，最后都会飘荡汇聚到这里来。”

“年复一年，越聚越多，就成了这副模样，在漫长时间里，他们会逐渐磨灭自身的执念，形成新的阴气，然后在重新注入阳间之中。”

“可以说这里是世间阴气的本源，轮回规则的黑暗面，这里存在的所有阴魂皆为恶鬼，他们的执念深重，贪婪着所有阳间事物……”

小瑶抬手让我看向一个位置，离我们不算太远的地方有几个阴阳师，他们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微弱的术法光芒，像风中残烛一样闪烁不定。

那光芒只坚持了极短的时间，就像泡沫一样破碎消失了。

光芒熄灭的刹那，缓慢涌动的魂海瞬间沸腾了！

无数由阴魂凝聚而成的黑色触手利爪，还有直接张开的一张张嘴，疯狂扑向那几个失去保护的阴阳师。

没有声音，却比任何惨叫都让人心悸。

阴阳师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分解。

衣服、皮肉、骨骼、随身携带的符箓法器……

所有属于“阳间”的物质，都被那些疯狂的阴魂撕扯吞噬，甚至一根头发丝都有好几只阴魂再抢。

仅仅眨眼之间，那几个活生生的人就彻底消失了，被撕扯成最细微的碎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而他们自身的阴魂则是被直接撕碎，真正的形神俱灭。

“看吧，”小瑶的声音平静，“阳间的东西，特别是活物，带着生机和阳气，在这里就像黑夜里的熊熊篝火，显眼得不能再显眼了，我们能没事，全靠你脸上这个宝贝面具散发的阴气，完美地掩盖了我们那点可怜的生机。”

“再加上你现在这副离死不远的样子，阳气弱得几乎闻不到，至于我嘛……大家都是同类，它们平时对我兴趣不大，除非我作死，不然它们不会对我产生兴趣。”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依旧轻松，“不过，你这面具里的阴气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哦，它总会有烧干的时候，等到它耗尽，你就会变得和刚才那些家伙一样，成为它们的一顿丰盛美餐。”

我沉默看着下方那片无边无际的魂海，在这里，个人的力量显得可笑又渺小。

这是一种规则层面的碾压，是生命面对终极消亡之地的无力感。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瑶搂着我脖子的手臂稍稍紧了紧，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歪着头，像是在欣赏什么奇特的景观，又像是在思考一个难题。

“嗯……”她拖长了语调，很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给出了一个简洁明快的答案。

“等死。”

我；“……”

小瑶耸肩，“没办法的呀，这里的阴魂是无穷无尽的，它们就是这片‘海洋’本身，是规则的一部分，而我们，只是两滴不小心溅进来的水珠，迟早会被蒸发同化。”

“这里跟我那个地方不一样，是阴间非常深的位置，所以这里的海浪才会这么汹涌，没有路可以出去，至少我不知道怎么出去。”

“所以啦，放轻松点，享受最后这片刻的宁静，毕竟能有幸亲眼目睹这番景象的活人，古往今来恐怕也没几个哦。”

“不过也不完全是坏事，当你成为我们的一员，就不会感觉到饿也不会身体痛苦，我还能保住你的记忆不消散，唯一的坏处大概就是无聊吧。”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轻松，但其中的含义透着冰冷彻骨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