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消化着外公的话。

寿命固化，以邪祟为食。

这就是我获得力量的代价。

环顾四周，大厅空旷死寂，只有尘埃在微弱的光线下飞舞。

之前的幽灵已被清扫一空，短时间内，这里似乎是安全的。

我循着原路返回那间囚室。

史之瑶还等在那里，抱着胳膊，显得有些害怕。

小瑶似乎在她体内安抚着她。

看到我回来，史之瑶明显松了口气：“刘大哥，你没事吧？刚才外面好像很……吵。”

“清理完了。”

我简单回答，声音里的疲惫难以掩饰，“暂时安全了，休息去吧。”

史之瑶连忙点头。

回到房间，史之瑶也蜷缩在离我不远的床上，但我却睡不着。

身体很累，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胸中的愤怒暂时蛰伏，但另一种更细微的躁动却在滋生。

那是对外公的敌意。

很微弱，却真实存在。

源自那股新获得的力量，它像一头警惕的野兽，对所有非“纯净”人类都抱有本能的反感和排斥。

这敌意很淡，被我强行压制着，但它的存在本身，却在我心中投下了一层阴影。

这股力量判断邪祟的标准是什么？

小瑶也是灵体，为何我对她没有产生这种敌意？

是因为她附身在史之瑶身上，气息被掩盖？

还是因为她本质纯净，并未害人？

那外公呢？

这股力量对外公的隐约敌意，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暗示外公……其实也并不那么“正”？

或者，他本身的存在方式，就触及了某种“邪祟”的边界？

我不敢深想下去。

这种猜疑让我本就不多的情绪感到一阵烦躁。

我强行将这点疑虑压到心底，专注于恢复体力。

无论未来如何，活下去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惊醒。

我瞬间睁开眼睛，体内的力量本能运转起来，史之瑶也被惊醒了，紧张望向我。

我示意她别动，自己起身，缓缓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这座城堡的主人，那位侯爵。

他换了一身干净些的衣服，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袋很深，不过精神似乎比昨天好了一些，脸上带着感激和些许局促不安，看到我吼，就忙着让他身边的仆从手里拿着纸笔书写什么。

史之瑶接过羊皮纸，小声读起来：“尊敬的大人，感谢您！昨晚是我住进这座城堡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仿佛那些一直纠缠我的噩梦和低语都消失了。”

看来我昨晚的“清扫”工作，效果立竿见影，直接反馈到了这位城堡主人身上。

不过他说住进这个城堡，难道这城堡不是他本该有的封地？

我让史之瑶回答着，“先说不客气，然后问他是怎么得到这座城堡的？”

侯爵看到问题，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他接过笔写道：“是国王陛下的册封，奖励我……嗯，一些服务。”

他的字迹在这里有些犹豫。

我看着他躲闪的眼神，想起那些幽灵生前的记忆，以及这座城堡明显是用来折磨人的用途，心中有了猜测。

我直接问道：“国王是不是跟你不太对付？”

侯爵看到这个问题，身体微微一僵，脸上露出极其尴尬的笑容。

他迟疑了很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写道：“或许吧，因为我向陛下提议，希望能允许我领地上的佃农和自由民的孩子，也能拥有学习识字和算数的机会。”

“我认为，民众的愚昧并非天性，而是缺乏教导所致，如果他们能接受教育，也能拥有智慧和判断力，无论是活下去或者做其他工作都能胜任。”

看到这里，我立刻明白了。

在在中世纪欧洲的背景下，提出教育普及，这简直就是在动摇贵族统治的根基。

知识就是力量，当普通人掌握了知识，开启了民智，他们就不会再甘心被当做牲口一样压榨和奴役，反抗的种子便会生根发芽。

这事儿放在未来也有发生，比如国外所谓的快乐教育，导致大多数年轻人连最基础的本国交流用语都说不利索。

那个国王身边绝对有邪祟之类的存在出谋划策，甚至，那位国王本人，也有可能早已被邪祟替代或控制。

他们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位侯爵“天真”想法背后潜藏的巨大威胁，所以，所谓的“册封”和“奖励”，根本就是一个恶毒的惩罚。

将他塞进这座充满怨念和诅咒的城堡，用折磨理想主义和反抗者的城堡来让他精神崩溃。

送走侯爵后，我让史之瑶去找点吃的，我自己则是靠墙坐下，将意识沉入体内。

情况很奇特，也很麻烦。

心脏的位置，那枚金色结晶残骸持续散发着灼热而阳刚的力量，这股力量充满了对邪祟的排斥，而且它似乎还在改造我的身体。

这股力量霸道而又灼热，这已经不是阳气了，而是阳煞。

但最麻烦的还是另一方面，因为我体内本来就有源自傩面的力量，三种傩面盘踞在我的意识深处，带着属于“鬼”的森然煞气。

这两股力量属性截然相反，甚至可说是天敌。

此刻它们之所以能勉强共存，全靠我本身作为一个“容器”在强行容纳，以及我练气过后，自身拥有的所谓真气调和。

但它们彼此排斥的张力，让两者像两匹被硬拴在一起的烈马，随时可能撕扯起来。

我需要引导它们，在体内形成一个平衡回路，让阳煞之力流转周身强化体魄时，阴煞之力固守意识，维持精神的冷静。

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专注和细微的控制力。

我全部心神都沉浸进去，外界的时间流逝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城堡突然一震！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震动，而是能量层面的剧烈冲击！

一股庞大阴冷又充满恶意的气息，如同海啸般从城堡外猛压过来，将我从内视状态中强行拉出。

“啊！”

刚回来史之瑶吓得惊叫一声，缩紧了身体。

我眼中闪过一丝被惊扰的暴戾，胸中蛰伏的怒火几乎瞬间被点燃，熊熊燃烧起来。

来了。

而且规模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