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兰不是飞鹰，离开楼顶，瞬间下坠。

那一瞬间，叶天张开双臂，做好了拼死接住的姿势。

“嘿，拿来吧你——”

楼顶上，传来司空摘星的一声怪叫。

随即，葛兰保持着下坠之姿，右脚脖子被牢牢抓住，倒悬在空中。

“成了，叶天，哈哈哈哈……”

叶天松了口气，司空摘星动作够快，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葛兰。

一场混乱，终于有惊无险地结束。

几个人进了管理处的贵宾室，葛兰挣脱叶天的搀扶，一头扎在沙发上。

“叶天，我上楼时，听到这家伙在自言自语，说的是——”

司空摘星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这家伙说的是鹰语，你能理解吗？”

叶天点头：“我有位朋友，为尼泊尔皇室驯鹰。”

司空摘星挑起大拇指：“我以为解释这件事会很麻烦，普天之下，听到鹰语而不惊诧的，只有你。”

当下的关键，司空摘星听到的是鹰语，但无法转化成人言。

只能等着葛兰醒了，才能弄清楚，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两小时后，葛兰醒来，眼中重新有了生机。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跳楼，差一点就摔成肉饼。”

葛兰盯着司空摘星，鼻孔里冷哼一声：“胡说八道，我怎么会跳楼？”

有人送来咖啡，几个人坐下，默默地喝咖啡。

“我刚刚的确是……我到了254窟，拿出手机，放大画面，拍摄尸毗王的手掌。巴尼赫家族的大人物吩咐，让我拍摄一张手掌微距照片，马上传给他。画面慢慢放大到极致，那把刀越来越清晰，颜料的龟裂纹理清晰展现出来。纹理纵横交错，就像地图，又像是一个庭院……一个城镇，一个世界……海沟，我发现了马里亚纳海沟……海沟中的查伊亚姆深渊！”

司空摘星啧啧两声，望着叶天。

叶天微微颔首，示意他不要开口。

“我持续向深处去，割肉喂鹰图的尸毗王手掌裂开，每条裂缝，都是无尽深渊，即便把珠穆朗玛峰填进去，也填不满。我大声警告自己停止，但那种感觉一直存在，就像驾驶一艘失控的潜水艇，扎入深渊。我很害怕，这一刻只想变成一只大鹰，飞出深渊。巴尼赫家族擅长养鹰，我是鹰奴……我管理鹰奴，当然知道，只有大鹰，才能摆脱地心引力……我大叫，然后张开双臂，生死之交的瞬间，我变成一只大鹰……”

叶天看过葛兰的资料，他本来就是巴尼赫家族的鹰奴。

从最低阶层，爬到总管位置，其中酸辛，冷暖自知。

鹰奴中的高手，懂得鹰语，能够自如地跟大鹰交流，远远超过孔子门徒公冶长。

“就这样，就这样，生死之交，我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就看到了你们。”

葛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瞪着叶天，等待回应。

“你刚刚发出了鹰语，说的是什么？”

葛兰摇头：“我没有，这里没有大鹰，我为什么要说鹰语？对谁说？”

叶天微笑，一字一句地回应：“当然有，你面对割肉喂鹰图里的鹰，说了什么？”

司空摘星怪笑起来：“没错没错，你口口声声说这里没有大鹰，但壁画里明明白白就有一只鹰，不是吗？葛兰，你求叶天帮忙，又什么都不肯说，遮遮掩掩，藏头露尾，到底想搞什么？”

葛兰面对两人，无法回答。

叶天发现，司空摘星在场，只会帮倒忙，就找个借口把他支出去。

“葛兰先生，告诉我，巴尼赫家族遭受的割肉咒到底是怎样发生的？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叶天，我不敢说——但现在我知道，如果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危机正在降临，每个人都会死！”

叶天没有逼迫，而是静静等待。

他很清楚，葛兰受到极度惊吓，已经吓破了胆子，不得不说。

足足等了十分钟，葛兰才抬起头来，清了清喉咙：“叶天，我刚刚进入那幅画里，看到了那只老鹰。它盯着我，仿佛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者。当它开口，说的是我家族的事情。我的家族，世代为大人物驯鹰，世代作为鹰奴，没有自由，也没有未来。它说，教我飞翔。是鹰，就要飞翔，不要受到人类禁锢……”

叶天点头，他已经猜到大概结果。

尸毗王割肉喂鹰图不仅仅是故事，而是具有更深层的教化意义。

并且，这很有可能是一个谶语。

任何人被卷入进来，都变成谶语的一部分，命运彼此纠葛，无法彻底解开。

“怎么飞？”

“它说，站在最高处，张开翅膀，先是下跌，接着就飞起来。我是鹰奴，当然明白，每一年的小鹰驯飞，都是如此，把它们从高处抛出去，自然就张开翅膀飞起来。”

“你还看到什么？”

“一场宫廷流血事件，不知朝代，不知哪国，但我就是觉得，那是一场……”

葛兰打了个寒噤，看起来，他发现的事情，让他不寒而栗。

“好，尸毗王手中，握着的是刀吗？”

“当然是，雪亮的刀，锋利无比，轻易就能切开骨肉。”

叶天没有再问，既然明白割肉喂鹰图的深层意义，那就足够。

在那个南方小国，鹰奴不过是奴隶的一种，世世代代，被主人奴役。他们的妻儿，亦是如此，皆为奴隶，不得善终。

故此，葛兰的经历一定是血泪斑斑，不堪回首。

“现在呢，你还相信自己可以飞吗？”

葛兰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奇怪：“叶天，我刚刚听到一句话，是你们中国古人说的——当王侯和将军的人，不是世袭者，普通人也可以。”

叶天立刻领悟，葛兰叙述的是陈胜起义时说的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叶天，我喜欢这句话！”

葛兰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一瞬间仿佛恶魔上身一样。

叶天内心一凛，敏锐地发现，经过了这场异变后，葛兰已经变了。

“葛兰，你最好冷静，不要受到壁画的影响。”

“我很冷静，过去从未思考生命真谛，现在才明白，从前全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也是中国人的名言，对吗？尸毗王能割肉喂鹰，巴尼赫家族为什么不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