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替他出头？”

石大师的声音突然变得空洞而遥远，在叶天耳畔，引起阵阵回声。

“呵呵呵呵，南洋江湖，很少遇到不知死活的人，真是无趣。到了敦煌，有趣的人多了，总有一些有眼无珠之辈，妄图螳臂当车……”

叶天抬起左手，缓缓地按住右腕脉门，用指甲狠狠地掐下去。

起初，没有任何感觉。

右臂仿佛被海绵包裹住，没有任何痛感。足足有十秒钟，指甲嵌入肉中的刺痛，才缓缓传入脑中，让叶天从极度迟钝中慢慢苏醒。

“叶天，在尼泊尔王宫养尊处优惯了，就不要到外面来闯荡，只会遭人当面打脸，以前的面子都丢光了。司空摘星是小偷，你替他出头，是要替他还债吗？”

石大师十分嚣张，当他转过身，望向司空摘星和苏玛时，两人下意识地后退，不约而同陪着笑脸。

叶天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就像溺水的人，口鼻冲出水面，呼吸到第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

他的右手抓起桌上的一支铅笔，猛地刺入石大师的颈侧，贯入两寸。

苏玛惊呼，夺门而出。

“叶天，叶天，你杀了……杀了石大师，就更麻烦了。他师叔燃灯大师就在附近，我可惹不起，惹不起……”

司空摘星哆哆嗦嗦，横着跨出三步，像只螃蟹一样，逃出门去。

叶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心头那种焦躁的感觉，渐渐消失。

石大师后退一步，斜躺在沙发上，立刻抬起左手，拇指、食指、中指并拢，如同鹤嘴锄，在伤口四面“啄”了四次。

铅笔贯入很深，直达要害，但此刻并未见鲜血涌出。

“叶天，你敢……对我动手……”

“你对我下降头，要害死我。我该怎么办？沐浴更衣，洗干净脖子待宰？”

“我只想杀司空摘星，他偷了敦煌裹尸布和虎头傩……师叔怪罪，我不想死，为了自救，只能到敦煌来找他。你杀了我，也得死，也得……杀人偿命……”

叶天苦笑起来，望向窗外。

从尼泊尔到港岛，从港岛到敦煌，他越想躲避，事情反而越多。

就像刚才，石大师用“大烟花降头术”进击，如果他陷入其中，就会不断地在脑海深处“爆烟花”，因为频繁赏心悦目而获得超量的多巴胺。当兴奋的阈值不断超越极限时，就会“快乐至死”。

他当然不想惹麻烦，但真的不想死。

“石大师，临死之前，告诉你一个真相，敦煌裹尸布和虎头傩，对割肉咒无效。所以，你千里迢迢从南洋过来，毫无用处。”

“呵呵，呵呵，你懂什么？那是……降头师的引子，只要林宝儿中了降头，一切都听我命令。到了朱秀腹中胎儿降生之时，林宝儿割肉喂鹰，就可以化解尸毗王的割肉咒……现在，一切都完了——”

石大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脚放在沙发上，身子蜷缩起来，渐渐变成一团，如同一只受惊的潮虫。

叶天皱眉，这是南洋秘术中的“龟缩之术”，能够将生命耗能降至最低，等待救援。

当下这种情况，叶天无法继续追击，赶尽杀绝。只能是任由石大师苦熬，看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司空摘星悄悄进来，向叶天挑了挑大拇指：“厉害，厉害，一出手就把这家伙放倒了！”

叶天笑不出来，口中只剩苦涩。

石大师都这么难对付，他的师叔燃灯大师肯定是世外高人，法术登天。一味纠缠下去，只会陷得更深，最初的使命，再也无法达成。

苏玛在门口露了露头，又缩回去。

“苏玛大师，让你的人好好看守白昼和青铜棺，我出去打电话给曲傲。另外，找人看着司空摘星，别让他再闯祸啦！”

苏玛赶紧现身，满脸尴尬，连声答应。

“叶天，拜托了，跟曲傲好好谈，我司空摘星来世结草衔环，变牛做马报答，等你好消息……”

叶天出来，走到研究所后院的茅草亭里，拨打曲傲的号码。

夜风扫过头顶的干草，发出有节律的沙沙声。

叶天能够闻见，敦煌满城飘荡的孜然辣椒羊肉串味道。他突然有些羡慕那些外地游客，跟着旅行社的小导游，吃吃喝喝，拍照闲逛，把神秘的敦煌装进相机里。

“大概这些没心没肺没头脑的人，最能领略敦煌戈壁之美吧？”

叶天苦笑着抹了把脸，他到现在都不清楚，司空摘星是怎么把石大师这档子麻烦，甩到他头上的。

本来，司空摘星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堪，团团乱转，但说着说着，南洋降头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矛头就指向了叶天。

电话接通，叶天快速讲清楚司空摘星和石大师之间的矛盾，清晰表明，敦煌裹尸布和虎头傩已经交给林宝儿，至于为什么没有奏效，属于玄学领域中的不可抗力，无法深究。

“曲先生，协调你的人脉关系，放过司空摘星，可以吗？”

“你刚刚说的，与我无关，我只关心朱秀。司空摘星咎由自取，要死要活，各安天命。”

曲傲的语气，淡漠而傲慢，仿佛那个小国的王子面对贫民时的姿态。

“曲先生，你帮我解决司空摘星的麻烦，我对于朱小姐面临的困局，奉陪到底。双方做这样的交换，可以吗？”

“交换？叶天，你有什么可交换的？”

叶天感到奇怪，一天时间，曲傲的态度就大大改变了。

此前，求他援助朱秀的时候，那种谦卑无助，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

叶天猜测，曲傲已经有了对付割肉咒的新手段，不需要其他外援，才会如此。

“曲先生，不能通融帮忙了吗？其实你只需要告诉朱小姐，让她转告燃灯大师，一切都是误会，司空摘星做事本来就没头脑，让南洋秘术高手给朱小姐个面子，给你个面子，这事就翻篇，不好吗？”

曲傲冷哼了两声，接着挂断电话。

叶天愣住，想不到对方如此势利。求人的时候，声泪俱下，不顾颜面，不求人的时候，化身冰山，凛然生威。

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变脸手段，真的让叶天无语。

他出了茅草亭，仰面朝天，一声浩叹，准备回房间去想其它办法。

就在这时，曲傲那边的电话打回来。

他接起电话，那端响起的却是朱秀的声音。

“叶先生，你惹大麻烦了，天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