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感叹，林宝儿的存在，是要替代朱秀去死。

现如今，两个人都活了，没有一个甘愿赴死，就只能等待上天的抉择了。

“叶天，我最大的困惑是，这些人……曲傲、朱秀、林宝儿……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西南朱家复国，这是多年来江湖上流传的神话。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社会那一套？”

司空摘星捏着下巴，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叶天。

“你来敦煌，目的是什么？”

“明知故问，当然是为了佛陀花！”

“那你耐心寻找佛陀花就好了，何必管别人的事？有那闲心，看看春花秋月，翻翻莫高窟壁画册子，养心养性，不好吗？”

司空摘星挠头：“叶天，话不能这么说啊？我找佛陀花，花应该是在莫高窟254窟割肉喂鹰图下面，也可能是在坛城里面。我得跟敦煌人打交道，得跟苏玛大师讨价还价……唉，烦死人了！”

叶天了解司空摘星，对方如果一无所图，不会刻意找自己来聊天。

他耐心等着，等司空摘星图穷匕见，说出终极秘密。

“叶天，龙夫人给我介绍了一个朋友，专门研究敦煌壁画颜料的专家，很快就到酒店来。”

叶天点头，佛陀花诞生并存在于壁画中，要想找它，从壁画颜料的线索出发，是正确的选择。

“可是，我突然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

叶天笑了，司空摘星后知后觉，本以为能够凭着一己之力，找到佛陀花，送回色迦寺修行者密林，在金枝公主、龙夫人面前立一个大功，脸上有光。现在，司空摘星应该是发觉，他自己渐渐沦为龙夫人的傀儡，有些不值。

果然，司空摘星期期艾艾地低语：“这事我自己能完成，不需要借助他人……龙夫人的意思是，敦煌江湖形势复杂，非洲那边，自称‘法老王嫡传’的三角帮，也派人过来，要从莫高窟壁画中，找到人类四大文明古国其中之三的消亡原因……现在事情紧急，她请甘雯过来，由颜料入手，找到线索，不管佛陀花藏在哪一幅壁画下面，都立刻破壁，带着佛陀花远走高飞！”

听到“甘雯”的名字，叶天心头一震。

历史上，敦煌壁画派系存在四大画师家族，被称为“剑、胆、琴、心”，由鬼谷子门下流出，晋升为秦汉期间帝王之术的坚守者，将画技、人性、神鬼、风水融为一体，才造就了莫高窟壁画这种艺术领域里的绝世瑰宝。

剑门是四大家族之首，因乱世避祸，改为甘姓。

甘氏家族门下著名人物有商朝名臣甘盘、战国神童甘罗、齐国天文学家甘德、西汉名震西域义成侯甘延寿、三国“斗将”甘宁、清代江南大侠甘凤池等。

胆门，即单氏家族，门下著名人物有隋唐大将军单雄信等。

琴门，即秦氏家族，门下有大唐凌烟阁秦琼等。

心门，即辛氏家族，门下有稼轩先生等。

甘雯，就是甘氏家族近十年来最伟大的画师，获得过法国卢浮宫、英国大英博物馆的“人类绘画艺术权威顾问”称号。

龙夫人请这种绝顶高手出马，对于司空摘星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压迫。

“叶天，我司空摘星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我答应别人的事，上天入地、水浸火烧……一定能完成。古人说，季布一诺，价值千金。我司空摘星的承诺，比古人季布差不到哪儿去！”

叶天默默听着，等待司空摘星发完牢骚。

“唉，唉……叶天，你倒是说句话呀？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叶天一笑，缓缓地开口：“去见甘雯，让她提供线索，找到佛陀花，交给龙夫人，然后远离色迦寺，远离大雪山秘术领域，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司空，你担不起大雪山的种种因果，见好就收，全身而退，懂吗？”

司空摘星怪叫一声，死死盯着叶天：“你让我远离龙夫人？我拼死拼活寻找佛陀花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讨好金枝公主，讨好她？既然要远离，我还找佛陀花干什么？直接避匿，自此以后，再也不踏足大雪山，不就行了？”

叶天再度一笑，然后闭目养神，不再理睬司空摘星。

此刻，他想到的是朱秀。

西南朱家妄图复国，是自明初朱棣夺帝开始，小皇帝避祸西南，有一百零八忠心臣子追随。这群人隐居异域，励精图治，唯一梦想，就是托举着小皇帝杀回金陵石头城。

明、清两代，西南朱家总共三十次起兵，最惊世骇俗的一战，当属清史记载的“大清福康安大将军西征记”。关于那一战的惨烈程度，史上有据可查，一百零八将军的后代分别在猪首山、经书峡谷、齐天涧、霹雳金光洞狙杀福康安，却遭到大清御皇帝大内营、血滴子部队的联手反杀。

自那之后，西南朱家的复国之梦，真的变成了一场梦。

到了当代，复国更是无稽之谈。

叶天能够感觉到，白道袭明卫人马在莫高窟出现，就是跟曲傲、朱秀有关。

回酒店之前，他已经决定，近期内返回尼泊尔，忘掉此次的莫高窟之行。可是，随着司空摘星掀开了青铜棺，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敦煌的江湖，又变得诡异动荡起来。

现在他最不愿见到的情形是，朱秀落单，前途渺茫，众叛亲离，楚楚可怜。如果真的出现那种事，他很难控制自己，不去为朱秀出头。

刚刚他讥讽司空摘星痴迷于龙夫人时，其实也在告诫自己，当止则止，不可躁动。

“叶天，告诉我，怎样面对甘雯？我堂堂的天下第一神偷、盗圣司空摘星，反而要听一个画家的吩咐？这家伙算老几呢？”

叶天没有睁眼，缓缓摇头：“在英伦三岛，甘雯被称为‘英伦玫瑰第二’。在巴黎，甘雯四次登上米兰国际时装周的主秀场，被称为‘苏菲玛索第二’。在美国顶级白房子联盟艺术会，甘雯被称为‘最符合第一夫人称号’的人。在两次红场阅兵式中，甘雯被称为‘北极圈第一美人’……司空，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大侠大鳄，争着抢着跟甘雯结交，为了与她共进晚餐，愿意付出比巴菲特午餐高一百倍的门票费……我一直沉默，是在怀疑，是不是你上一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遇到龙夫人，屡次给你这么好的机会？”

司空摘星愕然，双头挠头，突然间哈哈大笑：“叶天，我真是糊涂了，竟然忘记了想一想甘雯是谁，只当是普通的画师。我这脑子，大概是进水了——好嘞，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龙夫人，让她赶紧安排见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