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金枝公主幽幽地总结：“朱秀，你是想要地球轴心吗？你要，我就可以带你去。”

当她开口，天空中的凤凰突然嘶声长啸，轰然落下，砸塌了顶楼一角。

龙夫人放声大笑，那条龙渐渐隐去，不复存在。

朱秀踉踉跄跄，颓然倒地。

这一战，来得快，也去得快。

其实，叶天心知肚明，当金枝公主带着龙夫人出现，大局胜负，就已经完全确定。

很快，大理寺的人赶到，将朱秀的手下全部解决，给她戴上手铐脚镣，呼啸而去。

雷纯亲自引路，将叶天等人，带到富国酒店最顶级的豪华会客室，然后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这些人，太在意繁文缛节了。叶天，还是你好，虽然也是中原人，但在我面前，从未有这些穷酸文人的规规矩矩。”

金枝公主说话时，吐气如兰，吹得金纱缓缓飘动。

金纱厚薄恰到好处，能够看到她的脸部剪影，却看不到清晰面容。

“你有小国王储身份，别人尊重，恰好体现了我们中原是礼仪之邦的本质。”

金枝公主叹气：“好了叶天，开门见山说吧，我在色迦寺外的树洞，有通神的经历。天下之大，宾朋千万，只有你能懂我。所以，我才离开雪山，再次踏入红尘。接下来，我会做极长时间的叙述，大约二十四个小时左右，不必打断我——”

龙夫人微微皱眉：“公主，你的身体状况，并不支持这么长时间的工作。相信叶天的智慧，只要告诉他大概，他一定能理解你遇到的是什么。一个小时，可以吗？”

金枝公主笑起来：“我已经练到半荣半枯境界，生死对我还重要吗？我说了，不要打断我，现在就开始——”

叶天双手捧着茶壶，为金枝公主斟茶。

作为朋友，他可以跟对方开玩笑，但只点到为止，不能过分。

“我在王室后山的佛龛里修行，第一年用一丈窟，第二年用七尺窟，第三年用三尺窟。到了第三年的末期，渐渐耳中听到美妙绝伦的佛乐，后来佛乐变成佛唱，最后变成佛音。那个声音告诉我，到色迦寺去，借助千年樟木灵力，能够获得一切开悟。”

叶天点头，表示明白。

他离开尼泊尔王宫时，金枝公主已经在三尺窟中，修行到半荣半枯之境。但是，对方没有说过，听到佛音的事情。

“叶天，我到了色迦寺，立刻进入樟木树洞，三日之内，就听到佛音，紧接着，七日辟谷，不饮不食，眼前就看到了一道阶梯，陡直向上，直到云端。我没有告诉龙夫人，一个人上去，越走越高，直到进入无人之境。”

叶天皱眉，按照对方描述，那是修行者的极高境界，名为“巴别塔之梯”。

巴别塔是人与神之间的连接通道，曾经出现在西方典籍中。其命运折于神手，起因就是，诸神只想高高在上，从来不想与凡人接壤。

当然，诸神不过是占据三界之一的种族，即便他们竭尽全力，仍然不能封锁神界，堵塞一切漏洞，阻挡凡人进入。

金枝公主就是利用了某个“漏洞”，进入了神界。

“在一个大殿中，我找到了山河地理图。你们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镇魔图的真相。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了——”

金枝公主嘴角，露出了极度满足的笑容。

叶天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忍不住要开口发问，但只是张了张嘴，又赶紧捂住。

这种时刻，金枝公主不是交谈，而是自述。她进入神识之界，看到的一切，只能模糊描述，所见即所得，所述即所知。

她说的，就是全部已知。不管别人问或不问，她说的内容完全一样。

“我看到了魔女遭到镇压后的模样，极度痛苦，就如同大雪山密宗修行者在二尺窟中面壁一样。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心中涌起无限悲悯，只想上前一步，将她解救出来，或者——”

金枝公主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叶天也连连倒吸凉气。

“那一刻，我想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承受一切痛苦，解脱她，代她清偿罪责。我想，到底她做过什么，必须承受这样的苦难？在阴冷苍茫的大雪山之下，无头无尽地存活下去，就像……”

叶天心中一动，立刻想到，齐天大圣孙悟空曾经被如来佛镇压在五指山下，长达五百年。

西天取经人路过五指山时，也是怀着无尽悲悯之心，揭掉了山顶上如来佛的封印符，将孙悟空救出。

如果金枝公主做了同样的事情，那大雪山的麻烦就大了。

“我走近她，听见她痛苦的呼吸，看着她艰难的姿势，抚摸她的脸和头发，真想揭开符咒，亲手把她搀扶起来。一切罪责，都加诸在我身上吧，雷霆霹雳，我全不怕。你们知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叶天说不出话来，金枝公主所描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王二后镇魔，耗尽了大雪山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

一旦魔女脱狱，昔日英雄之战的成果，顿时化为乌有。

“那一刻我想到很多，尸毗王割肉喂鹰，肉身成圣，我虽然到了半荣半枯的境界，距离全荣全枯，至少还有五十年的时长。假如此刻，我代魔女受难，是不是就像尸毗王一样，大慈悲情怀，感动上苍，瞬间成圣？”

龙夫人微笑点头，并不开口，眼中充满了赞许之意。

叶天的情绪越来越低沉，金枝公主是尼泊尔王储，也是小国未来的希望。她修行的是大雪山密宗中最难练的“胎中禅”，才会年纪轻轻，就进入半荣半枯之境。

如果她出事，王室那边就要炸了。

“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她抬头看着我，眼中充满哀求。我托着她的下巴，长久地凝视她。有一刻，我的灵魂进入她的身体，感受她正在一遍遍自问，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要被镇压在大雪山之下？告诉我，魔女究竟做了什么？必须遭到镇压？”

叶天无奈苦笑，这个问题，近现代修行者无法追求究其原因。

存在即合理，就是这件事的唯一解释。

“她说，母亲，救我——”

金枝公主伸出手，在虚空中画了几笔，竟然白描出一幅割肉喂鹰图。

“她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像雀鸟在惊慌逃避时遇到尸毗王，说出的只有两个字——‘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