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洞是在莫高窟的第17窟，叶天对那个位置非常熟悉，但此刻他疾步向外，却撞上了一层无形墙壁，砰的一声，仰面跌倒，瞬间昏厥过去。

 当他醒来，面对的是常歌哀怨的眼神。

“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一直在胡乱呓语，说要去17窟藏经洞。那里空无一物，去了也没用。”

叶天翻身坐起，此刻仍在407窟内。

常歌的画布上，三只兔子栩栩如生，但它们的后背景图，却跟藻井不同，云山雾罩，再远处透露出重重古城，应该是古代世界。

“这就是你眼中的三兔共耳？”

“我只画眼中所见、心中所感，此时此地，三兔共耳带给我的，就是这些画面。所以，落在画布上，与我脑海中感应到的，丝毫不差。”

叶天走到画布前，有些地方，颜料未干，依然湿漉漉的。

“常歌，三兔共耳到底是什么？”

“叶天，你这样问，就已经着相了。着相，就代表着你被世俗的东西困住，无法表达出内心真正的感受。你见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叶天苦笑，他最早看到三兔共耳壁画，第一感觉就是二战轴心国三大家。三家的大人物自以为是洪水猛兽，试图以“闪电战”，摧毁绵羊遍地的老牌大国。到最后，他们活成了笑话，变成了历史学家眼中狗急跳墙的“兔子”。

“常歌，三只兔子并不完全一样。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又何况是三只兔子？”

常歌摇头，再次拿起画笔，蘸着赤色颜料，在每一只兔子的眼睛上轻轻一点。

“这才是真正的兔子，或许那时候敦煌的画师，找不到赤色颜料，才会忽略了兔子的红眼特征？”

叶天突然打了个寒颤，因为常歌这个小小的动作，无意中暗合了“舞狮点睛”的玄学手法。

南北舞狮，都有“点睛”风俗。

狮子第一次下场，要跪伏在现场最有势力的大人物面前，等大人物朱笔“点睛”，才能正式开始献艺。

“常歌，你刚刚的动作，实在是……应该不是故意的，对吗？”

常歌皱眉：“怎么了？我只是要让这幅画更传神，交给海伦的时候，务必让她满意，有问题吗？”

叶天再次苦笑起来，他刚刚陷入沉思，行动不够敏捷。不然，应该劝阻对方“点睛”。

古代寓言中记载，有宫廷画师画龙，画得形神兼备，活灵活现，但却缺少灵气。他将这幅画献给皇帝，皇帝亲提御笔，在龙眼上“点睛”，画中之龙就霹雳一声，破殿直飞九天。

现在，常歌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带着画布，回去向海伦复命了。

两人离开407窟，叶天提议，要去17窟看一看。

“叶天，我们似乎不该节外生枝？”

叶天笑了：“只是顺路的事，我一直纳闷，过去的藏宝者，为什么要将‘万佛烦恼’藏在那里？这么多年，没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只是因循守旧，被动接纳历史的观点，认为这里只是个无用的储藏间。这肯定是无稽之谈，莫高窟每一个洞窟都具有观赏价值，怎么可能凭空多出一个没用的地方？”

两人一路向前，到了17窟。

这里已经空无一物，连墙上的花纹都日渐斑驳。

互联网年代，知识传递迅速，全世界华人都知道，将莫高窟与王圆箓的名字联系在一起。那些激进者，甚至将他视为盗卖国家宝藏的卖国贼，不分青红皂白，将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历史真是奇怪，百年之隔，并不太近，也不太远。站在这里，仿佛还能感受到宝藏的气息——”

常歌十分感慨，轻轻抚摸着墙壁。

叶天真正在意的，是藏经洞的位置特征。如果它处于整个莫高窟的核心，就证明，外面的笔画、佛像都不重要，都是藏经洞的附属品，就仿佛寺院的偏殿、别院那样。

他两次进出17窟，很快就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地方藏风聚气，进退自如，是莫高窟所有洞窟中，动线最自如的地方。

“叶天，你在想什么？”

叶天笑起来：“我们应该把‘万佛烦恼’带回来，重新恢复藏经洞的辉煌。到那时，任何有灵性的人，都能意识到，藏经洞对于莫高窟、莫高窟对于敦煌、敦煌对于中原版图的至高意义。”

其实，他已经有了崭新的想法，对于藏经洞和取经人，重新下了定义。

藏经洞之“经”，到底能起什么作用？

如果没有宝贵意义，为何单独存放于此，并且跟“万佛烦恼”放在一起。

此刻，叶天似乎看到了揭开秘密的希望。

常歌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这里空空如也，即便把宝物送过来，又能怎样？”

叶天笑了：“解铃还需系铃人，作为现代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纸上谈兵。我去找司空摘星，劝说他把‘万佛烦恼’送回来。我们正在还原历史，同时也在开创未来。”

两人离开莫高窟，黑色越野车又跟上来，直接押送他们，返回海伦那里。

当然，叶天有很多机会摆脱监视，回富国酒店去。他只是不愿放过刚刚获得的线索，要将海伦、唐医生这边的秘密全都挖掘出来。

放长线，钓大鱼，才是一个探险高手坚决秉持的原则。

“在你心中，三兔共耳的兔子眼睛应该是红的？”

面对海伦咄咄逼人的质问，常歌完全处于低位：“是这样的，你让我画出心中的三兔共耳，就是这个样子。”

“后面那些都城呢？是何年何月的事？”

常歌摇头：“我不知道。”

海伦狡黠地笑了：“错，你完全知道，因为你在这次布道大会中，明明白白地讲了相关内容。”

她打开投影仪，一个烟雾缭绕的会议场面出现在屏幕上。

这个会议是在一顶巨大的大雪山帐篷里举行，会场一侧，是九只方凳排列成的简陋演讲台。

会议中的主持者、发言者，都使用大雪山语言，并且地方口音非常浓重，使用了大量的大雪山古语。尤其是引用经文时，更是晦涩到极点，根本就是半听半猜。

很快，一个新的演讲者登台。

她穿着厚厚的彩袍，戴着灰色毡帽，鼻梁上还扣着一幅超大号的风镜。等她摘下风镜开口，叶天才辨认出，那就是常歌。

正如海伦所说，常歌的演讲核心，就是“三兔共耳真谛、海市蜃楼王城、拯救魔女计划、操控地球轴心方法”。

在长达二十分钟的发言中，海伦说的意思大致如下——

“古往今来，三兔共耳已经成了西域各国的共同图腾，也就是过去华夏母系氏族部落里的‘母图腾’。天下只要信仰它的国家和百姓，都将无条件认同联盟的权威性。兔，在遥远的母系氏族部落中，以其超强的繁衍能力，获得了不二神位。部落任何重大行动，都要向它求问吉凶……”

叶天完全同意这种说法，即便这个会场形式看上去有些诡异，他还是保持了绝对的清醒。

母系氏族以“兔”占卜的习俗，在二战轴心国中大量存在。

柏林、罗马、京都三个城市，都存在大量的以兔命名的占卜台，比如柏林的“兔之墙”，罗马的“兔宫”，京都的“兔之森、兔之院”。

录像中，常歌高高举起了三件物品：“各位，综上所述，我们常氏家族掌握了整个西域三兔共耳的天机。你们看——这就是大人物用过的钢笔，柏林的遗言、罗马的悔罪书、东京的投降书，就是分别用这三支钢笔写成。你们看，他们的笔身上，全都刻着三兔共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