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一凛，继续分析道：“你想想，苏绣娘是风尘女子，平日里与那些被害的富商劣绅或多或少都有往来。

她‘自尽’身亡，本就容易引起各种猜测。凶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先将苏绣娘杀死，制造她含恨自尽的假象。”

“然后，凶手再模仿苏绣娘的装扮，化上浓妆，伪造伤口，在夜晚出没，接连对那些与苏绣娘有过纠葛，并且同样为富不仁的家伙下手！”

“如此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红衣女鬼索命’的说法吸引过去。谁会怀疑一个已经‘死去’的苏绣娘？

谁又会想到，真正的凶手，正借着‘女鬼’的名头，在暗中进行着一场精心策划的连环复仇，或者说……是一场嫁祸！”

刘小刀听得瞠目结舌，一颗心怦怦狂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

聚仙楼的烤鸭！“后厨……看不见！”

关键不在于烤鸭本身有没有被掉包，而在于“看不见”这个状态！

老李头看不见屋顶的全部，所以他看到的“自尽”，可能是被精心设计的“他杀”！

京城的百姓看不见凶手的真面目，所以他们相信了“红衣女鬼”的传说！

而他们这些办案人员，之前也陷入了思维的盲区，以为苏绣娘的“死”是整个案件的起点，却没想到，那可能只是凶手抛出的第一个烟雾弹！

“我的乖乖！”刘小刀忍不住抹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这凶手……简直不是人！心机深沉，手段毒辣到了这种地步！”

他看着陆枫，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后怕：“陆大人，若不是您，小的恐怕到死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陆枫却没有丝毫得意之色，他的眉头依旧紧锁：“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但这至少是一个新的方向。

凶手利用苏绣娘的死来布局，那么苏绣娘的身份，她的人际关系，她‘死’前接触过什么人，就成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那……那我们现在……”

陆枫眼中寒光一闪，断然道：“第一，立刻派人，重新仔仔细细勘查长乐坊绸缎铺的屋顶，以及苏绣娘坠落的地点！任何可能的搏斗痕迹，或者第二人存在的痕迹，都不能放过！”

“第二，重新梳理苏绣娘的生平，尤其是她被害前几日的行踪，以及与她有过深入接触的所有人，特别是那些与后来几起灭门案死者都有交集的人！”

“第三，”

他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义庄内冰冷的停尸板，以及那些覆着白布的、曾经鲜活的生命，空气似乎都因他的凝重而滞涩了几分。

“查！”

“给我一寸寸地查清楚，最近京城之内，除了这几桩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以及苏绣娘这桩明面上的案子，还有没有其他，任何看似鸡毛蒜皮、毫不起眼，却可能与此弥天大案暗中勾连的失踪人口，或是死因蹊跷的亡魂！”

陆枫的指节轻轻叩击着腰间的佩刀刀柄，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为他的推断定下基调。

“凶手既然能将一个替死鬼模仿得与苏绣娘一般无二，其对苏绣娘的体态特征、日常装扮，乃至细微的习惯，必然了如指掌，深入骨髓！”

“这个人，极有可能就蛰伏在苏绣娘的日常交际圈内，如同毒蛇般窥伺。”

“又或者，是与她结下了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再或者，此人与后续那些灭门案的死者有着不共戴天之恨，且同时，他亦有足够的机会，能够轻易接触并掌控苏绣娘！”

刘小刀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陆大人的分析层层递进，鞭辟入里，仿佛已经洞穿了凶手的伪装。

“是！陆大人！”

他挺直了腰杆，声音洪亮如钟，眼中闪烁着对陆枫近乎崇拜的光芒。

“小的这就带人去办，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些线索给挖出来！”

他此刻只觉得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那股子冲劲儿，恨不得立刻就能将凶手揪出来。

“案情固然是山重水复，凶手也的确是狡兔三窟。”

“但只要有陆大人坐镇，便如定海神针一般，任他妖魔鬼怪，也休想翻起浪花！”

“这所谓的红衣女鬼索命案，真相大白之日，已然不远矣！”

就在刘小刀转身欲走之际，一名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年轻仵作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与不可思议。

“陆……陆大人！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那仵作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在发颤。

陆枫眉头猛地一蹙，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何事惊慌？”

仵作喘匀了气，指着门外，颤声道：“城西……城西乱葬岗，又……又发现了一具女尸！”

“而且……而且那女尸的死状，与之前那些灭门案中的女子，以及……以及苏绣娘，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只是她身上穿的，并非红衣，而是一身素白孝服！”

陆枫瞳孔骤然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素白孝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乱了他之前所有的部分推测。

难道凶手不止一个？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是模仿作案，抑或是……凶手在故意挑衅，混淆视听？

“立刻带我去现场！”

刘小刀也愣在当场，脸上的兴奋瞬间被惊愕取代。

陆枫的目光越过众人，再次落在那具依旧孤零零躺在停尸板上的苏绣娘的“尸体”上。

苏绣娘……

陆枫的脑海中，竟莫名闪过一道模糊的倩影。

那是一个月前，他在醉仙楼应酬时，曾无意间瞥见的一位绣娘，技艺精湛，安静娴雅，似乎……也叫苏绣娘？

难道是她？

他当时并未在意，此刻想来，却觉得有些蹊跷。

“你，究竟是这场滔天阴谋中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还是点燃这弥天大火的第一缕火星，那根引爆一切的导火索？”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胸腔中却似有烈焰在燃烧。

“他知道，这京城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一场远比他预料中更为猛烈、更为诡谲的风暴，已然在暗中积聚了足够的力量正准备呼啸而至。”

“而那个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操纵这一切的真正元凶，此刻，或许就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如同毒蝎般用冰冷而戏谑的目光，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在嘲笑他的徒劳。”

“不管你是人是鬼不管你背后牵扯着何等惊天的势力，”陆枫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神却坚定得如同万载磐石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我陆枫，以我顶上乌纱以我项上人头作保！”

“定会将你从阴影中彻底揪出来让你所有沾满鲜血的罪恶，都暴露在朗朗乾坤之下，让你血债血偿神魂俱灭！”

京城的夜，依旧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诡异阴霾死死笼罩仿佛连星月之光都无法穿透。

但陆枫的心中却已然点亮了一盏璀璨的明灯，那光芒虽初时微弱却坚定不移，誓要刺破这无边的黑暗，直抵那最幽深最险恶的未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