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崔氏垂下眼，遮住眼中怀疑。

“正是如此，夫人可千万不要怪罪沈姑娘，皇后娘娘还等着沈姑娘的茶喝呢。”

“可使不得，皇后娘娘如此喜爱郁儿，是她的福气所在。”

“好了，沈姑娘已安全送回，那吾等便先告退了。”

“姑姑慢走……”

送走了一行人，正堂便只剩下崔氏与沈芷郁。

“既然回来了，那便好自为之。”崔氏捏紧了帕子，既然是半点也不想装了。

“母亲且慢——”

沈芷郁看了一眼外头透出的光，笑了笑，目光却冷淡冰凉。

“母亲这肚子平日里可还闹毛病？”

沈芷郁意味不明地扫过崔氏全身，最终停留在她的腹部。

“可需要女儿帮忙看看？”

崔氏不过是母亲曾经救回来的一个小丫头，按歧山规矩，要用秘术控制她的忠诚。

之前，她有意无意提醒过崔氏，但见对方表露出来的惊慌并不像是演的。

现在想来却满是疑点，如果当真能用秘术控制，崔氏如何敢这么搓磨自己。对方因自己试探表现出来的慌乱，却更像是心虚。

“不不用了，我身体甚好，不必你操心！”

崔氏按下心头慌乱，下意识地将手收入袖中，冷声拒绝。

看着崔氏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沈芷郁心头泛着冷，眉头却渐渐拢在一处，点了点头。

叹息道：“既然母亲不愿，那我也不好强求。”

“本就不用你多管闲事……”

崔氏哼一声，旋即转了转眸，压低了声音，却带着浓浓的阴毒气息，“我的好女儿，奉劝你一句，别和你那多管闲事的娘学，不然——到时候只能死无全尸。”

沈芷郁一瞬间捏紧了手，眸中掀起惊涛骇浪，掌心不断传来刺痛让她维持住了冷静。

“我也有一句话劝告，这夜路走多了，终究是会遇到鬼的，但愿你好自为之！”

她撩起眼皮，平静无波，仿若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是夜。

浮出来的月色却被乌云遮了大半，光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西苑的月亮门还未落锁，或许是因为位置偏僻，尽显得无一丝人气。

呼呼的夜风直往脖颈吹，像是有人在背后吹气，崔氏疑惑回头望，半个人也没有。

她梳着少女发髻，面容竟像是年轻了十岁不止，少了几分媚态，多了几分少女的娇美。

然而，眉宇间的狠毒与野心却是能叫人看出来是同一个人。

她同一个披着黑袍的神秘人正低声交谈。

“你来了，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给你，我要的呢？”

崔氏从怀中掏出一个长长的卷轴塞了过去，又伸出手，示意对方将带来的东西放在自己手上。

“别急，你要的自然已给你准备好了，歧山郁氏竟然出了你这么一个叛徒，倒是有趣得很。”

“我可不是岐山的人，那群冥顽不灵的蠢人……”

“呵呵，他们怕是没有想到你会背叛。”

崔氏十分不耐烦地看了眼眼前的黑袍人，“你什么意思？”

“歧山郁氏上下一共一百八十余口人。”黑袍人的语调始终平缓，却叫崔氏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

“有教养你的师傅，与你有救命之恩的姐妹，还有你看着长大的孩子……”

“够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们不也是岐山的背叛者吗？”

崔氏冷笑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苗族，不过是被驱逐的可怜虫！”

现在倒是义正言辞来指责自己，到底哪来的脸面？

“你说得对，你们都是背叛者，都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夜风呼啸，让周围的树木像是张牙舞爪的黑影，黑袍人的斗篷缓缓被掀开，露出一张崔氏觉得陌生又熟悉的清冷面容。

“沈芷郁！”

崔氏猛地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

窗台半开的缝隙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屋内暖香燃尽，空无一人。

太子府书房，仆从几乎都退了开。

烛光幽幽亮着，四周显得一片昏暗。

青石板地面又冷又硬，萧如胤手撑在地上，试图起身。

而就像每一次一样，仅仅是挪上一步，便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面色泛红，额头已然见汗，也不知练了多久。

良久，许是力竭，眼前一阵发黑。

闭上眼睛，似又看到那漫天血色。

他哆嗦着抱成一团，鼻尖萦绕着冰雪的气息，而他满目都是尸体。

“将军，我们赢了！”

“将军，我们还能等到援军吗？”

……

“将军，你一定要活下去！”

一声又一声。

从此，他再也拿不动刀剑，也成了一个废物太子。

只是如今……

他缓缓抬起手，覆在眼睫处，吐出一口气。

“太子殿下英明！”

“这次又多亏了殿下了！”

……

他似乎又多了些勇气。

书案上的白玉瓷瓶映着光辉，一只修长的手缓缓伸了过去，握住了它。

“主子，这白玉瓷瓶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丸药啊？”

惊鹿眨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有几味药材，她竟然看不出来是什么。

屋角的木几上摆着一大堆的药材，正中间那只鎏金炉子升起云纹般的烟气。

沈芷郁抬手打了个呵欠，倒是也没藏着掖着，“给太子殿下治疗腿疾用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这回是可以入口的。”

她可是放了很多名贵的药材，多亏了聂正川。

“那太子殿下的病能治好了？”

惊鹿满脸惊喜，一旁的醒竹也难得出声，“殿下的腿疾若能治好，确实是一桩幸事。”

“你们想得也太简单了，这药到了太子殿下手里，怕是到现在一粒也没有少。”

她摇了摇头，又想起了那看了几欲呕吐的横七竖八的冰雕尸体。

这更大的问题还是心结。

“那主子你为何这么着急炼这么多？”

惊鹿歪了歪头，疑惑问道。

刚准备拿药材的手微微顿了顿，沈芷郁面色冷然。

“你主子我想出趟远门。”

将一味药材彻底捣碎丢入炉子中，平静无波地说道：“有些账要算一算。”

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默默替欠账的人哀悼。

“主子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们去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