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勤期间，巡检司有着铁律，是不准喝酒的。

许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听说是在这翻了艘船……船上可是还有人在！”

一旁，方才拉着赵二的同僚又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低声嘀咕。

据说是一群人在泛舟游湖，然后到了湖中央，却不见了船的踪影，一群仆从慌张地报告了巡逻的巡检官，这才派人去打捞。

那同僚悄悄伸手指了指一旁船上躺着的已经僵硬了的尸体。

两人均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天子脚下，居然这么猖狂！”赵二惊惧不已。

不一会儿，小船也被打捞上来。

船底一被凿穿了好几个洞。

这群人怕是喝醉了酒，晕乎乎的便溺死了。

“这事儿报给京兆府不就可以了，把我们喊过来有什么用？”

许二腿肚子有点软，这活了二十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多死人。

“据说是这船上还有一人没被找到……”

“谁呀？”

许二惊愕，这湖就这么大，怎么可能找不到尸体？

“据说是一个叫萧展的……”

下水捞尸的人又多了几个。

与此同时，京郊外的山路上，一辆马车朝着大觉寺进发。

马车上印着谢家的标志，也没再出城门的时候遭到搜查，这么堂而皇之地离开。

……

花木扶疏，庭院葳蕤。

纵使是在寒秋，各世家贵族的庭院里却仍少不了奇花异木，香气宜人。

萧如胤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

胸口闷疼，像是才被千斤重石压过，他刚想张口又只觉嗓子一片干哑。

萧如胤抬手摁了摁额，无声地舒了口气，试图能让自己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昨夜睡着时，他便有些昏昏沉沉，却没大在意，只想着睡一觉便能好些，却没想到这会儿更加严重。

他转头，桌几旁似乎有一团黑影，却朦胧地叫他看不清。

只当是流火照顾了他一夜，太累了，怕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咳了两声，“流火，拿些茶水过来……”

“叫殿下失望了，我可不是您忠心的属下……”

不等萧如胤再次开口，清凉的茶盏便塞到他手上。

他胸口微微起伏，没有睁开眼睛，反倒是笑了笑。

往日的阴郁气息不见，竟是多了几分温润，又或者是偏执。

“孤无力。”萧如胤极轻声，“沈芷郁，你喂我喝。”

向来不以病弱陷于人前的太子殿下，何时有过如此虚弱的神态，沈芷郁心中似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面上却仍然是平静，又从他掌心拿起茶盏，抵在那因缺水而起皮的唇。

沈芷郁之前也没怎么伺候过人，到这一步，竟也有些僵住。

萧如胤忽然抬手覆在她的手腕，让手腕间的银链似都染上了温热。

一个轻抬，清凉的茶水掠过喉咙，却在心间燃起火焰。

沈芷郁藏在袖中的左手微微捏紧，目光触及那因吞咽而滚动的喉结，如火烧般迅速弹开。

愈发不自在了起来。

“好好了吧？”

她正要收回手，忽地却被握紧在炙热的掌心。

“萧如胤！”

“你的手有些凉，孤正好热得慌……”

沈芷郁用力的抽了几下，却丝毫未动，只觉相触的地方热意源源不断的传来。

只觉一阵古怪。

不知不觉，面上也泛起绯红，楚楚动人。

房内气氛逐渐暧昧之际，忽地响起了叩门声。

“沈姑娘……”

流火又侧耳听了听，房内仍是一片寂静。

莫不是沈姑娘累得睡着了？

他抬起手，刚准备再敲两下，房门被猛地拉开。

“什么事？”

“您身边的丫鬟过来了，说是有事找您。”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沈芷郁点了点头，外头的凉风吹散了热议。

她想了想，扯了扯嘴角说道：“你们殿下已经醒了，怕是渴过头了，多给他准备些茶水吧！”

“——是。”

高热过后确实会觉得渴，流火下意识应到，心里却又泛起一阵古怪。

沈姑娘这语气怎么越听越像是恼羞成怒。

太子府庭院花影簌簌，然而沈芷郁每次来都是来去匆匆，想到初次夜翻太子府墙，方才的记忆终于是被压了下去。

西厅，萧勇面色惨白，一动不动。

一旁醒竹站在一旁，沉默。

主子临出门之前曾嘱咐，若是有人找她，便带来太子府。

这位将军直接到沈府拜访，一副见不到主子便不走了的模样，眉宇间的急切溢于言表。

她便带着人到太子府。

之前一同去卞城，一路上也没有见过萧将军这副样子，或许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门外脚步声响起。

“萧将军，你弟弟可是出事了？”

来的路上，沈芷郁掐指算了算，萧展这一劫数终究还是没有避开。

“沈姑娘，还请你救我兄弟一命。”

萧勇听着这话，直接扑通跪倒在地，他与弟弟相依为命，是他唯一的亲人。

“将军快请起，可否先说一下，具体发生了何事？”

“事实上我也不知，只是京兆府尹派人来通知我说，阿展同友人泛舟游湖，竟然船翻人亡……”

他的手掌倏地收紧，掌心的血瞬间滴落下来。

“阿展自小熟知水性，怎么可能会被淹死？更何况他们连尸体都没找到……”

萧勇猛地抬头，眼底尽是血丝，“沈姑娘您能力非凡，是否能帮我找到舍弟，哪怕，哪怕是尸首……”

“我知道了，你拿一些萧展的贴身物品过来。”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好是长期佩戴在身的。”

“我身上便有!”

这边在寻人，而那头昏迷已久的萧展也终于醒了过来。

鼻尖浓重的香烛气息，他勉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环视周围。

这似乎是一个佛堂。

一个长案上摆着两盏紫铜灯台，香炉里的线香已经快燃尽，一个金身佛像落在阴影里，叫萧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手撑住地，缓缓站起，走到房门前，伸手开了开，果然，门关得死紧。

衣袍湿得透透的，紧贴在身上，只觉得脑袋发昏。

明明是在船上喝酒，突然闯上了几个黑衣人，将众人打晕了过去，他挣扎了片刻，却也不敌。

再醒来时便已经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