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早已被扯下面罩，双手被吊在架子上，低垂着头，还在昏迷。

屋子正中央生着一炉炭火，上边摆放着一个烙铁……

有了上次犯人在地牢中莫名其妙自尽的结果，对这次带回来的活口更是严加看管起来。

几乎杜绝所有的意外死掉的可能。

两人在门口停了许久，萧如胤看不到身后人的表情，手指摩挲了下扶手，开口道：

“好了，看也看过了，这里头又冷又湿，还一股发霉的味道……流火会将审问出来的结果呈给孤……”

说出来的话却是把这个太子府地牢形容成一文不值的破败园林，就差掉头离开。

他眉头蹙紧，目光逡巡了一圈，倒真像是过来闲逛的闲散子弟。

两个值守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勉强忍住抽搐的嘴角。

若非说这话的人不是太子殿下，恐怕这两个侍卫已经要怒目而视了。

沈芷郁也被这话引得忍不住莞尔，但与旁人不同，已经算是了解这位太子的性格的她，听到的却是浓浓的关心意味。

透露一股萧如胤方式的口是心非，嘴硬心软。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我并没有这么脆弱……何况只是在一旁看着，不会有什么事。”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离开，萧如胤冷哼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太子府的地牢主事手里提着鞭子，让人提水将人泼醒。

他向来是刑讯好手，上次叫人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牢房，已经吃了主子的挂落，正心情忐忑，担心主子不再信任。

今日有这等在主子面前表现的机会，更是积极不已。

被泼醒的黑衣人还未来得及说话，眼神中还透着点迷离，不复先前动手时的硬气。

几鞭子抽来，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说！你们是何人派来的，为何要行刺杀之事。”

双手皆被绑住，再看自己身处的位置，作为死士被培养的他只得咬着牙拒不开口。

好在早有了心理准备，若是这么容易撬开口，就不必费这个功夫了。

狭仄的屋子里随即响起清脆的鞭声，以及压抑的痛呼。

而一墙之隔的隔壁屋子，沈芷郁没对这种情况有任何意外。

更何况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她反倒是看了眼一旁的长凳，上边沾染着些许暗色，实在叫人不敢坐。

忽然有些羡慕萧如胤了。

正想着，手腕上传来一股大力，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拢在怀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

淡淡的沉香气中夹杂着些微苦涩的药味，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萧如胤没觉得自己这番动作有任何不妥。

沈芷郁还是个伤患，这里的环境阴冷，久未通风，满满都是发霉的味道，实在是对病患无益处。

更何况，他们两婚期已近，举止亲密些倒也无甚大问题。

萧如胤面不改色，只选择性忘记先前流火要安排桌椅，却被他拒绝的插曲。

问题大了去了！

他是怎么做到如此自然又亲昵的。

沈芷郁挣扎着想要退开，腰间不属于自己的手臂紧紧箍住她，存在感十分强烈。

“好了，别动，否则伤口裂开我可不管。”

萧如胤抬手压下她微小的挣扎，说话间的热气落于而后，叫人生起无端热意。

又是这套说辞，沈芷郁气愤，却无力。

谁叫是她自己说要来听审讯的呢。

暗室内，灯火幽微。

地牢主事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手中刑讯结果的纸张呈了过去，全程没敢抬头。

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此时两人颇为亲密的姿势。

沈芷郁已经不管不顾地将脸埋入身后温热的胸膛，只露出两只红透了的耳尖。

她只当自己不存在，直到人离开，这才抬起头，心里万分的后悔今日为何说要来地牢。

“这是审讯结果，你看看。”

沈芷郁这才转头，没看萧如胤，伸手将纸张接了过去。

越看，一双水润的眸子却越发严肃。

正是因为她对此事的重视，才不顾自己伤势非要来看审讯，却没想到这死士竟然是这等的守口如瓶。

虽然她已经猜测到幕后之人，却还未弄清楚，对方为何要针对自己，甚至是当年的岐山郁氏。

想到让她觉得熟悉的那个符咒，心中不安仍萦绕。

可惜，上次在大觉寺所擒获的那人已死，不然的话……

沈芷郁心中笃定，那人绝非是一般的死士，定是知晓真相的重要人。

然而却仍是这样送了性命。

苗族、谢家、究竟在图谋什么。

……

“查清楚了吗？”

永宁宫，内室。

宫女们都被遣出，安静得落针可闻。

皇后身着白色寝衣，坐在榻上，未着妆容的她面色少有的冷厉。

面前侍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圆脸宫女，俨然是谢贵妃最为信任的宫女之一。

而另外两位谢贵妃最为信任的宫女都是对方从家中带进宫的，是谢府的家奴。

能在谢贵妃多疑的性格下，做到如此地步，可见这宫女能力不可小觑。

棋盘之上，每一颗棋子都极为珍贵，更何况是如此有能力的棋子。

圆脸宫女明面上与永宁宫毫无交集，而对方的任务只有一个，查清楚谢兰依背后的图谋。

然而，这等情况已经持续了五年……

皇后几乎已经不抱希望，更是觉得或许是自己多虑。

当初谢兰依在宫内修了个小佛堂，而后不久胤儿便莫名发病，叫她怀疑是谢兰依在背后搞鬼。

便借着宫务，不动声色地将人安插进谢兰依宫中。

五年过去，几枚钉子几乎都被拔了个干净，只剩一人。

而现在，听着圆脸宫女所说的话，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恨。

“娘娘，奴婢已经查到了……”

一句话叫皇后瞬间打起精神，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人。

“快说！”

“贵妃宫中佛堂的确古怪……佛像似乎可以……奴婢曾亲眼见到贵妃……”

内室声音渐小，良久，再无人出声。

好！

好得很！

谢兰依！

……

翌日。

皇后宫中传下懿旨，召沈芷郁入宫。

沈芷郁踏上宫中的马车，回头对眼中满是惊惧的崔氏笑了笑，方才掀帘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