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日，正好是沈芷郁在御书房外质问沈韫的那日。

可以说是作贼心虚也不为过了。

沈芷郁默了默。

茉莉花清香怡人，秋夜里分外暖人。

她垂下眼睛，“路桥下离沈府不远，这翠华虽然已经离开沈府，但月月上门拜见，过几日，她自然会出现，不必我们亲自去。”

反倒是怎么引诱对方开口，才是件麻烦事。

对方显然是崔氏的亲信，恐怕并不容易让人开口。

听到“我们”这两个字，萧如胤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道：“那便等人上门。”

屋内一片静谧，沈芷郁抬眸，烛火晃动间，青年斜支着身子，眸中含笑，像是被烫了一下，她飞快收回视线。

真挚道：“这次多谢殿下了。”

不论是在沈韫面前替她出头，还是救出吴姨娘，亦或者是挡住三皇子施下作手段……

她想了想，从袖中荷包里拿出一枚新符，递了过去。

萧如胤一怔，“这是？”

“这是昔日娘亲教我折的，是岐山特有的祝福签，用莎纸配合独特技法所成，里边有我对殿下的祝福，”见萧如胤接过去便想要打开，琥珀色的眸子里带出一分俏皮，“殿下可得当心，此物折起来复杂，若是拆开便很难复原，届时，殿下可不要来找我。”

萧如胤本想打开的手微微一顿，垂眼看去，这符看着拆起来简单，他才下意识的想拆的，但闻言，默默的又放下了手。

他轻咳一声，问道：“你写了什么？”

没等她回答，萧如胤便又自顾自地详细端倪，目光中透着未曾遮掩的自得和喜爱。

只是作为太子，又有什么没见过呢。

不过是送礼的人不一样罢了。

沈芷郁顿了一下，低头抿了口茉莉花露，已经放了有一会儿，入口微凉，带上些微涩意。

她并非第一次送与人，但……

那次却被人当作垃圾，嫌弃的丢到水里，泡得泛滥，字迹也模糊成块，而后被鱼儿争食。

萧如胤还在兀自研究着，如何小心翼翼拆开，又能恢复如初。

她看着杯中清亮的花露饮，烛火的光芒映照其上，而后又被点点涟漪晃散，忽地有些恍惚。

耳边似乎听着有什么人在说话，她站在一扇门前，面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听着外头的人说着，“这符咒看着怪异，将东西扔了。”

不是的，这是她才折好的，想送与心爱之人的祝福签……

她想推门出去，却又缓缓地将颤抖的手收回，安慰着自己，夫君不过是有些忌讳鬼神之事，若是知晓，便不会这么做了。

她趁着人不注意，从水里又将此物捞了回来，然而却已经碎得不成形。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那时她便该清醒，只是到底是走上了不归路。

灯火幽微，发出啪嗒一声。

沈芷郁回过神，将杯中仅余的露饮喝了个一干二净，低头道：“殿下，这天色不早了，您早点歇息。”

萧如胤舌尖抵了抵，眼眸映着火光，“沈大师这过河拆桥的速度，实乃人中翘楚。”

一夜难得好眠。

沈芷郁回到沈府的时候，果不其然，沈韫并没有过问过她的行踪。

而崔氏，近来沈韫新纳的小妾倒是一个手段高超之人，竟让崔氏有些焦头烂额，倒也没注意到她彻夜未归。

沈芷郁进了小院，走到里屋。

屋内的窗半敞开着，从前枝叶繁茂的树，此时瘦骨嶙峋，几片黄叶镶在上头要落不落。

惊鹿和醒竹从后面跟了进来，手里头还端着些许甜香的茶点，将门掩上。

惊鹿叽叽喳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主子你是不知道，那小妾可真是厉害，崔氏可是吃了好几个亏呢。”

沈芷郁勾唇淡淡地笑了笑，这几日他顾着外头的事倒也没注意，府邸这两人竟是闹成这个样子。

见惊鹿掰着手指头一样样的在说着，“两日前，那小妾霸着沈老爷，又在小厨房抢走了崔氏的滋补汤药；后边一日，崔氏就借口不尊正室，把那小妾在庭院里跪了半个时辰；再后来，崔氏又被沈韫狠狠呵斥了一顿，禁足在院子里。”

一旁的醒竹也难得开口道：“这几日府里十分热闹。”

惊鹿也点了点头，“主子你是没见着催死那铁青的脸色，实在太可惜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沈芷郁平静道：“吴姨娘说，崔氏身边曾有一个叫翠华的丫头……”

而这个人或许是知道她娘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不论用什么手段一定要让她开口。

惊鹿想了想，“这几日我同各个院子里的人都打听过，当年夫人出事之后，沈家将夫人身边的旧人全部都换掉了，主子，我们是否要找一下那些旧人，也询问一番。”

沈芷郁摇了摇头，“不必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且不说人是否还在人世，便是还在世，他们也没时间和精力挨个去找。

更何况，既已经换人，便说明有要掩盖的真相，那些真正了解内情的恐怕以前没了性命。而留下性命的恐怕也对真相一知半解。

这件事情，还是得从吴姨娘提到的翠华入手。

沈芷郁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你们同崔氏院子里的人熟不熟悉？可有说得上话的？”

醒竹摇了摇头，她向来只在院子里活动，极少与人交流。

“我认识，”一旁惊鹿想也没想的就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有个叫筝儿的丫鬟我替她诊治了病，好像就是崔氏院子里的，只是并非得崔氏信任，好像只是一个庭院洒扫丫头。”

沈芷郁平静道：“不需要得崔氏信任。”

见二人都是不解。

她笑了笑，看向窗外被风摇晃的连几片落叶都凋零了的断木枯枝，缓缓说道：“只需要有一人告诉我们翠华具体来拜见崔氏的时辰。”

沈芷郁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惊鹿，道：“惊鹿，我想请你帮个忙。”

……

一刹秋风过，料峭寒枝响。

萧如胤站在院外的长廊上，寒风吹得人清醒了几分，他淡淡道：“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