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听闻王勇家人在赵家手里，连他也吃了一惊。

赵家是婉贵妃母家，这位贵妃膝下只有一位飞鸾公主，并无皇子，按理来说，没必要掺和进这档子事。

原本他一直是往谢家去查，无论从哪方面看，谢丞相才是更有这么做的可能。

查到赵家头上，实在有些不解。

但想到赵家与兵部的关系，反倒是又有些合理。

只是一时想不通他们为何这般做，莫非……他们竟然是将宝压在了三皇子和谢家身上。

孟青心头一跳，收起圣旨，抬步往书房内走去。

……

夜深人静，庭院之中覆上一层白霜，显得极为清寂。

聂府安静，偶有仆从提灯从长廊而过，停在一处房门前，抬手轻敲了敲。

听到里头一道女声说“进”之后，小心翼翼地收起灯，推门而入。

屋内精致明亮。

沈芷瑶坐于梳妆镜前，桌上青玉镶金烛台里，晃动的烛火照亮镜子里的女子，厚重的妆容遮掩不住的浓浓青影，以及眸中越发浓烈的怨毒。

耳边传来侍女迟疑又忐忑的声音，“夫，夫人，老爷今日去了如意院……”

侍女话还没说完，屋内便又发出砰的一声，让人噤若寒蝉。

“滚出去。”

侍女连忙退出来房间。

聂正川近日里可谓又春风得意，不知是如何又与大理寺寺丞的女儿扯上关系，竟然转头又谋上了一个一官半职。

更不愿意回府了，成日在外头厮混。

镜子中的女子缓缓抚上自己眼角处的纹路，昔日金尊玉贵的嫡小姐，仅仅出嫁不到两月，便已憔悴不堪。

这一切都是沈芷郁害的。

明明上一世，聂正川官拜三品，更没有什么小妾，什么飞鸾，什么寺丞千金。

定然是沈芷郁使了什么阴毒手段。

浓浓怨毒溢出，她却缓缓勾起了唇，“莲青，许久没回去看看母亲了，明日我们回去瞧瞧。”

莲青低垂着头，因为先前的事情，她现在已经是沈芷瑶身边的一等丫头，府里谁见了都得喊一声莲姑娘，她稳稳地应道：“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一夜安静，聂正川果然一夜未归，直至天蒙蒙亮时，才被小厮扶着从外回来。

沈芷瑶梳着飞仙发髻，头上带着流光溢彩的金玉发钗，看也没看烂醉如泥的聂正川，坐上马车。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了沈府门口。

时辰还早，长街上行人不多，门房靠在柱子边，打着盹。

昨夜，府里闹了半宿，他这一个门房跑了好几家医馆，请了一位又一位大夫，今早起来腿都还在打颤。

眼下天方亮，也应当没人这么早来做客，打盹得十分坦然。

沈芷瑶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着沈府这镶金的牌匾，心底的委屈涌上心头，提裙便往里走。

今日她定要让爹娘为她做主。

门房冷不丁地被踢了一脚，吓得一个激灵，立马站直了身子。

抬眼看去竟然是已经出嫁的三小姐，立马脸上带上了谄媚的笑容。

“三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沈芷瑶瞪了一眼偷奸耍滑的门房，没有说话。

一旁的莲青上前一步，“大胆！我们主子回家岂容你一个小小的门房置喙，还不快为主子把门打开。”

门房面色僵硬，又很快堆起笑容。

“是，是。”

门房转头去开门，心里头却是打起了鼓。

旁人不知晓他却是一清二楚，昨夜他跑腿请了那么几位大夫，全都送到了夫人的院子里，显然夫人恐怕是生了疾，这位祖宗这个时候回来，府里一会儿又得闹上天。

他犹豫着去开门，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门一打开，莲青扶着沈芷瑶便往里走去，门房咬了咬牙，没阻拦。

反正这也不关他的事。

崔氏院中。

沈韫靠坐在临窗的榻上，微合着眼眸。

他几乎一夜未睡，直至这会儿天明，崔氏似乎也叫喊着累了，安静了下来，他才小寐一会儿。

有人从门外轻轻走进门，低声地道：“大人，三小姐回来了。”

“三小姐？”

沈韫睁开眼睛，眉宇间满是疲惫，听到消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门房前来禀报说，三小姐一大早便回了府里，这会儿恐怕已经是在来夫人房中的路上。”

沈韫蹙眉，又伸手揉了揉额角。

崔氏这副样子已经很让他心烦了，再加上一个极为闹腾的女儿。

若是瑶儿知道崔氏如今这副模样定然是要闹起来的。

一旁的管家还在等着吩咐，“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显然也是知道这位三小姐的杀伤力。

沈韫伸手将桌上的茶盏凑至唇边，狠狠地灌了一口。

“能怎么办？人都进府里了。”

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主子，道：“只是大人，不若将三小姐劝回去？”

沈韫默了默，没说话。

他这个女儿她了解，若真是能被人轻易劝动，他就不会如此发愁了。

“还有一事，”管家迟疑道：“您让我去查翠华的行踪，发现翠华来府上的时候，曾在庭院之中和二小姐聊了将近半个时辰。”

沈韫的手微微一顿，茶盏刻在了桌几上，发出突兀的一声轻响。

“郁儿。”

“是的。”

他记得昨日崔氏的那个贴身丫鬟也说了，翠华离去之后，随时破天荒地问了郁儿的下落。

接连请了几位大夫，又都查不出崔氏的病因。

沈韫目光动了动。

郁儿见了翠华，崔氏在翠华走了之后问了句郁儿……

先头混沌模糊的黑雾像是一下子被吹开了，一切是如此的分明。

沈韫沉着脸，目光冰冷，笼罩着一层阴影。

是了，只有岐山郁氏才会有这种法子，让人无知无觉的发癫，更让人大夫找不出病因。

“郁儿，实在是太过顽皮。”

他手指敲了敲桌案，语气带着沉沉的怒意。

天光已经大亮，屋内却仍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中。

“她人呢？”

管家一愣，“大人是问？”哪位。

沈韫站起身，带着沉沉怒意的眼眸看了一眼管家，又叹了口气，“你去那小院看看，瑶儿这边还需要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