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手站立，端的是一派温润公子形象，像是与那日在大理寺巷子里脸色狰狞的男人完全不同。

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沈芷郁才姗姗来迟。

“聂公子找我何事？”

沈芷郁面色冷淡，全然没了往日里的温和。

让聂正川面色一僵，但旋即又缓和了下来，笑着道：“郁儿，我也没想到崔氏是如此恶毒之人，你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见沈芷郁面上冰霜像是融化几分，又接着说道：“沈芷瑶和崔氏一样，又蠢又毒，往日里，郁儿你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罢了，聂公子找我何事。”

沈芷郁不想再听这虚伪之人说些什么，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这样，上次你替我占卜得结果半点没错，我仕途果然被属牛的人所阻，能否请你帮我再算上一卦。”

他眼底闪着野心和贪婪，叫沈芷郁作呕。

兜兜转转，对方竟然还是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仕途上的指路灯。

上一世，或许自己会傻乎乎的被甜言蜜语骗到，而这一世，她定然要让对方知道，凡事皆有代价。

聂正川没注意到沈芷郁的波澜，一门心思地等着占卜结果。

银铃翻飞间，琥珀色眸子里满是冷意。

末了，沈芷郁淡淡说道：“若是要仕途光明，你需往南边去，南边荧惑守星，似有匪乱，若是你能平定，自然平步青云。”

见对方皱着眉头，她也不以为意，事实上，这并不算占卜而来，因为在上一世，她已经占卜过，为聂正川在官场上再进一步。

而后，又多次呕心沥血占卜，让对方彻底平定匪乱，名动大魏。

看着对方因为她的话，闪烁的表情，她在心底冷笑，倒是要看看，这一世没了她的算无遗策，聂正川一个废人怎么能平定匪乱。

对方迫不及待离开，恐怕是迫不及待去送死。

聂正川果然自请去平定匪乱，皇帝欣然应允。

半月后，南边传来消息。

平乱大军被一帮匪盗打得落花流水，聂正川还被匪盗抓住，扬言要十万两白银来换，否则就把他的头砍下来。

此事传入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当初力排众议，下旨派聂正川去平定南边匪乱的皇帝更是气怒得吐血。

“哼，此等不中用之人，杀了便杀了！”

皇帝面上难看，微微眯眼看着殿中站着的两个儿子，意味不明地道：“你们两是何想法。”

这几日，萧如璟被允许上朝，此时正意气风发，看了一眼萧如胤，率先答道：“父皇，匪乱不足为惧，眼下二哥腿疾已然痊愈，不若让那些匪盗见识见识我大魏昔日战神的厉害。”

这段时日萧如胤借口在府中修养，不问朝事，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在父皇眼皮子底下，他更是不敢行差就错。

但若是人出了京城，路途上发生点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萧如胤漆黑眼眸看了过去，嘴角带着浅浅笑意，“三弟也在曲关待了不少时日，不若三弟前去，定然能将匪盗一举击溃。”

三皇子面色变了变，还没开口，便被皇帝打断。

皇帝看着争锋相对的两个儿子，目光闪了闪，沉吟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拟旨……着太子为……”

沈府。

风声大作，将檐角的白灯笼吹得哗啦作响。

大堂中，长明灯被吹得忽明忽暗，漆木棺材停在灵堂。

沈芷瑶一身素净孝服，双眼通红。

莲青跟着跪在她身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您说的那位黄仙姑已经找到了，安排在平安客栈里。”

说到此，莲青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黄仙姑虽然名头里有一个仙字，但是不知为何却叫人毛骨悚然，性情也极为古怪。

也不知道夫人是如何知道这么一位人物的。

沈芷瑶目光之中含着奇诡的光，黄仙姑此人，是她上一世认识的。

对方和岐山郁氏的手段不相上下，又同样和岐山郁氏有仇，只要她将岐山郁氏最后一个传人的消息告诉对方，定然会有所行动。

“我知道了。”

她将最后一把纸钱丢入盆中，火舌窜起，香烛气息随风散开，将整座宅邸笼进一层阴翳之中。

“走吧，去看看我那好姐姐。”

小院中。

沈芷郁正又一次的收拾着行李，圣旨下达已有一日，但萧如胤的腿疾却并不是这一日功夫能完全好的。

山谷之中那味灵药只不过能维持一段时间，还缺最后一味药材，才能真正地不担心腿疾反复。

然而，本是应该修养等待最后一味药材的时候，却被皇帝派到南边。

她面上带着些许担忧。

上一世自己曾经直面过那匪盗之乱，这次跟过去，应当能帮上忙，届时都推到自己卜卦问天之术上即可，众人也不会怀疑。

屋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旋即而来的是惊鹿嫌恶的声音：“你们来做什么？”

“你们家小姐不在吗？我家夫人找她。”

莲青笑得温和，像是没有以往的纷争。

还没等惊鹿开口，屋内门被推开，暖黄的灯光流泻而出，沈芷郁像是被外头动静吵到，正站在门处，微蹙着眉。

沈芷瑶目光闪了闪，抢先一步开口道：“我听说姐姐你要陪太子去南边平乱，便带了些蛇虫鼠蚁的药材，姐姐路上可要当心——”

沈芷郁抬眼看去，蒙蒙月光落在她平静的面容上，像是轻蔑又像是讥讽，让沈芷瑶捏紧了手，但面上却没了以往的狰狞恨意，仿佛就是特意前来关心姐姐的好妹妹。

看着对方如此模样，沈芷郁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些许讥诮，“这些手段对我无用，你若是想要杀我，可要抓紧时间，否则晚了，会先自食恶果。”

闻言，沈芷瑶低垂下眼，叫人看不到她眼底遮掩不住的怨毒，而后幽幽道：“我不过是一片好心，若是不需要也不必如此口出恶言。”

沈芷郁不为所动。

一旁的惊鹿尤还觉得不够，瞧了一眼药，又补充道：“这等粗制滥造之物，有何用，你们不会就是准备了这个给聂老爷吧，那你们等着给他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