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是如何猜到的？”

宋行面上带着些许疑惑和慨叹，五年前，他曾与太子并肩作战。

只可惜那场战役的结果如此沉重。

原本以为颓废了五年的太子殿下，却又一次将戎狄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天下当真有如此算无遗策，天赋异禀之人。

“行军打仗如同下棋，旁人走一步看一步，有些人走一步看两步，也有人走一步看十步，这大抵就是差距吧。”

大魏的兵力本来就少于戎狄，曲关这边的战事压力本就极大，而分兵，一旦猜测错误，导致曲关被攻破，那便是千古罪人。

在萧如胤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大多数将领都是表露出反对。

唯有宋行力排众议，却也只能分出三千人马。

三千对两万。

萧如胤似乎总能以少胜多。

……

城墙下覆盖的白雪被染上点点猩红，像一片血色覆盖的大地。

萧如胤从俘虏营帐中走出，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像是如同刀片一般，而人却面不改色。

他衣摆处带着飞溅的血渍，余光处却见一袭褚黄束袖便装的沈芷郁站在城墙一角，

萧如胤挑了挑眉，也走了上去。

顺着女子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茫茫一片雪山。

“岐山便在那个方向。”

沈芷郁没回头看走近的人，嗓音清冷冷如冰似玉，倒是应景。

萧如胤将身上的大氅披到她身上，目光看着岐山道：“待将戎狄赶出去，我陪你上一趟岐山。”

沈芷郁拢了拢外衣，侧过头，看着与自己并肩而立的萧如胤，忽地笑了笑，红唇微启，“看来殿下倒是信心十足。”

“自然，戎狄不过是手下败将。”

听了这话，她眼底笑意更加明显，脸上漫出些许薄红，琥珀色眸子像是浸透了晶莹剔透的酒液，让人醉意醺然。

萧如胤移开视线，扯下腰间的酒囊，像是口渴般猛地灌了一口。

“殿下方才是在审问俘虏？结果如何？”

沈芷郁瞥了一眼对方衣摆下沾着的血迹，问道。

她还记得离京之前，对方所说，怀疑曲关里边还有未查出的奸细。

这次抓回来的是那位戎狄太子的亲信，大概率是知道曲关里边的奸细是谁。

萧如胤微微往后靠住城墙，闻言，微微摇了摇头，“倒是个忠臣，什么也没透露。”

他微微眯起眼，思索着。

原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大魏，如今因为萧如胤这两场战役的胜利，显然不再处于弱势，那奸细或许也害怕自己被找出来，而不再有动作。

这本身就是个难点。

但是还有个最大的难点，是在找出奸细的同时，将戎狄赶出大魏地域。

一个亲信将领并不足以和戎狄谈判，要求他们退去。

或许是两次战场失利，戎狄那边暂时安静下来，没了动静。

萧如胤每日都会去关押俘虏的帐子里待上一段时日，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曲关便开始流传，太子殿下从俘虏那里知晓了曲关暗藏俘虏的事情。

……

夜深人静，天空开始飘下片片雪花。

落在守夜的军士身上，即便是穿了厚厚的毛衣，也抵不过侵入骨髓的寒冷。

两名军士站在俘虏营地的两边，忍不住又是跺脚又是搓手，呼吸间，吐出白雾，然后又很快消散。

整个曲关笼罩在一片安静之中。

自从太子殿下来了之后的两场胜利，外头的敌军已经很久没有动静。

然而冬日的曲关除去有外敌侵袭，寒冷也是一件十分可怕，足以伤人性命的事情。

片片雪花融化在棉衣上，融化在地上，散发出寒意。

“诶，你守着会，我去趟茅厕。”一名军士忍不住跺了跺脚，脸色憋得通红。

另外一名军士撇了撇嘴，“行吧行吧，快去，快去。”

那人拿上一个火把，转身便去茅厕。

漆黑的夜空，星星点点的白色雪花铺天盖地地落下，只是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铺了厚厚的一层。

脚印缓缓延伸向远方，那名军士冷得打了个寒颤，一路小跑到不远处的茅厕。

将手里的火把插在墙上，照亮着方寸之地。

前两天，有个倒霉兄弟半夜起来着急上茅厕，却因为这边漆黑一片，没看清路而一脚踩进了粪坑里。

自此之后，大伙儿上茅厕的时候总会记得拿上火把，看得清茅厕的路。

那军士走了进去，却发现里边已经有了一人。

昏暗的火把光不足以照亮面容，但瞧见对方身上穿着的军服，警惕也就松懈几分。

他笑着说道：“你这跑过来没带火把？小心也掉粪坑里了，哈哈。”

那人沉默了片刻，粗声粗气地说道：“忘了。”

“那你是个幸运的。”军士也没在意，随口说了一句。

提上裤子往外走。

……

努尔努力地听着外头的动静，然而手脚被缚，被捆在木架子上，到底是动作不便，直到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该死的！

那人不会没有将他的消息传给太子吧？

他的头发披散在脸颊两侧，阴沉着脸像是个索命的恶鬼。

这几日任凭大魏这边如何严刑审问，他都没有透露半个字。

前日那人曾来过一会儿，明明是说会把他的消息传给太子那边，然而已经过去了两日，却还没有任何消息。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人与他们合作的诚心。

就在他怒火升腾之际，一旁传来了细微的摩擦声。

他猛地抬头看了过去，警惕敏锐地低声喊了一句，“是谁？”

“是我，努尔大人。”

乔装的戎狄士兵无声的走了过来，手脚利落的拿出匕首，割断了绳索，将人放了出来。

努尔看了一眼，竟然是太子麾下的亲卫，他忍不住大吃一惊，而后心中充满了感动。

太子竟然派亲卫来救自己。

“你们来了，太子的安危怎么办？”

来救援努尔的士兵听闻，手停顿了片刻，面上仍然是毫无表情。

他并未多说，只一板一眼地说道：“努尔大人还是快跟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了一片嘈杂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