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郁有片刻恍惚，前一世她未曾亲眼见到萧如胤登基为帝的景象，但是这一刻她无比确定，眼前这人便是天命之人。

翌日，大军再次启程，浩浩荡荡朝着风云中心的京城而去。

与离京时的求快不同，此时大军慢悠悠的倒是也不用沈芷郁骑不擅长的马。

此时她坐于马车里，看着小案上的多次卜算结果，眼眸无声的沉了几分。

惊鹿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早早选了一匹马飞奔而出，马车内，唯有醒竹与她。

醒竹向来不是一个多话的性子，只是跟在沈芷郁身边，也逐渐懂了几分卦象，看着这接连几次的凶卦，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悄然观察了下主子的脸色，淡然得却又不像是卜算了好几次凶卦的模样。

沈芷郁的确没太将凶卦放在心上，昨夜她便已经知晓了京城中恐怕出了变故，此次回京城恐怕会很不平静，卦象显示也与她所猜测相符。

既然时势已明，剩下的，便相信人定胜天了，不过，也不能什么也不做，被动的等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

她将小案上东西收好，沉吟了片刻，看向醒竹，低声吩咐了几句。

醒竹面色变幻，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主子放心。”

……

细雪如盐，一片片雪花从灰暗的云层中缓缓飘向地面，带来铺天盖地的寒意。

层层把手的屋子里，戎狄大汗王蓬头垢面地坐在床上，面上十分难看。

自从他被俘虏，一直到被送进京城之中，已经约有半个月的功夫。

从高高在上的戎狄大汗沦落成了阶下囚。

哪怕大魏日日好吃好喝的招待，却仍让他觉得从天上掉到地下，心有不甘。

这段时日没有一个人来见过他，他倒不担心大魏会要了自己性命，但是却也害怕自此之后被扣留在此处。

除去这个屋子他哪里都不能去，门口的守卫。除了每日给他送些吃的之外，一句话也不同他说。

他面色阴晴不定，正想着如何才能递消息出去，外头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门被一下子推开。

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站在门口，背着光，哪怕是大汗王眯着眼睛也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那人缓缓走进，门被关上，风雪被挡在门外。

“你是什么人？”大汗王用着蹩脚的官话警惕地问道。

来人轻笑一声，掀开袍子，露出了里边的明黄衣袖。

“大汗王好久不见。”

“是你！”

大汗王瞪大了眼睛，而后朗声大笑。

“本汗倒是没看错，殿下，哦不，陛下果真是前途无量。”

萧辰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蓬头垢面的大汗王眼底闪过一丝快意，他可还记得当初自己联络上戎狄时，对方的冷淡和不屑。

如今时势一转，二人地位调换，轮到对方摇尾乞怜。

昏暗的光线下，萧辰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楚神情，语气却还是大汗王熟悉的阴狠。

大汗王顿时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作为他从来不看好的五皇子，竟然是果断出手，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大魏皇帝。

“皇帝陛下，看在你我往日的情谊之上，不如便放我离开，此次我北狄发动战事，也是因着你送来的那封信。”

大汗王挺直了胸膛，沉声说道。

这是请求也是警告。

若是对方不打算放他走，那他定然要当着大魏朝臣的面，将他们新帝通敌卖国的罪证给说出来，届时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萧辰像是扯了扯嘴角，看着狼狈不堪的大汗王，如今地位逆转，眼前之人的脆弱便显现出来，如此的不堪一击。

但是他的语气却仍然十分平静，像是没听出对方的威胁，“自然，我们是合作者，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便送你离开。”

大汗王颇有些不满，那双拓拔家族遗传的幽绿色眸子紧紧地盯着眼前之人，道:“你先说说，要我做什么？”

萧辰缓缓起身，走近，“放心这件事对你来说很容易。”

他俯身在对方耳边快速地说了几句。

大汗王面色变了变，然后看向萧辰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

“好阴毒的法子，不愧是你。”

“大汗王谬赞。”

沉吟了片刻，大汗王重重地点了点头，“答应你了，正好他也算得上是我的仇人。”

而后如狼似虎的眼神紧紧盯着对面的萧辰，语气阴森森地说道:“你可要记住，事情办成之后即刻送我返回王庭，否则……哼！”

“自然。”

萧辰用极为轻松的语气说着，眼底却是一片寒意。

两人目光在半途交汇，皆是深不见底。

……

几日的功夫，京城便突然间出现了许多流言蜚语。

边关大捷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百姓们为之庆贺称赞。

时隔五年，大魏战神的名头又再一次成为了百姓之间的传说。

然而，另外一种极其尖锐的不怀好意的流言，也在沸腾的人群之中悄然传开。

五年废人，一朝击退敌寇，得胜还朝。

更何况据说守卫边关的将士加起来不过三万余人，而敌寇似乎已有十万人马。

究竟是边关的那些将领纯属废物，还是这不过是一场与外敌勾结的作戏。

一时之间这种论调竟然在毫无人察觉的情况下闹得满城风雨，各种不怀好意的谣言层出不穷，既然是盖过了萧辰莫名其妙登基为帝，陛下莫名其妙去世的事情。

百姓之中自然也有聪明人在。

虽是察觉到这种流言出现得很是诡异，但却也只能明哲保身。

大多数人依旧沉浸在各色的流言蜚语之中。

而在京城的各大世家，权贵的府邸，听闻了这两则完全相悖的谣言，反应却是不同寻常。

孟府。

孟青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阴柔的面容上难得带上了些许愤怒之意。

“简直是恬不知耻。”

身边的小厮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看着自家少爷发火。

孟青也没指望他在一旁说些什么，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还是十分的不甘心。

“不行，我得找个机会，把消息传出去。”

这种污蔑太子的消息能够传出来，就说明是上头有人默许。

普天之下还有谁这么不希望萧如胤的名声响彻整个大魏，除了杀父篡夺皇位的萧辰不做任何人想。

他这段时间不是没有暗中传递消息出去过，却每每被人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