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萧如胤都没注意到，他只是漠然地举起了剑，又冷漠挥下。

兵器刺入皮肉的声音，陡然响起。

鲜血飞溅，洒满了周围的玉白石阶，冰冷的寒意让热血凝成冰霜，注定一败涂地的萧辰瞪着大大的眼睛，满心不甘的咽下气。

前一刻还面色平静的人，后一刻长剑就刺穿了脚下人的胸膛，他将滴着血的长剑丢在地上，侧脸边还沾着些许血。

下一刻，冰冷的目光落于聚在一处的，瑟瑟发抖的朝臣。

猝不及防的，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几欲让软弱的朝臣晕了过去，恨不得自戳双目。

而此刻，这尊杀神将目光转向了他们。

他们的耳边传来了杀神冰冷漠然的声音，“萧统领，将先皇遗诏昭告天下，今日起封锁宫门，禁止出入，若有违者，杀。”

萧辰到死也没明白，原本胜券在握的事情，为什么会这般急转直下。

他明明看着萧如胤吞下了蛊虫，本以为已经拿捏住了对方的把柄，却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人当着一众文武百官的面一剑斩杀，对方完全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没几日，这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大殿之中，分明有数十双眼睛，但偏偏，他作为高高在上的皇帝却成了任人宰割的孤家寡人。

他瞪着一双不甘心的眼睛，看着面色淡漠的萧如胤，对方的脚步停在倒下的尸体身边，居高临下的，面色淡漠。

“处理掉吧。”

萧勇已经从怀里拿出了先皇的遗诏，看着手里提着滴着血的剑的太子，目光中带着尊崇和敬畏。

大魏太子，未来的皇帝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君主。

有那么一个瞬间，脑海中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划过，即便是先皇，也不过是一个中庸之人，反倒是即将要继位的眼前的太子殿下，或许真的有可能带着大魏走上中兴之路。

这一刻他无比的庆幸，自己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住的遗诏。

他沉默了片刻，谁也不知道这位先皇的禁卫军统领此刻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方看了一眼已经血流满地的尸体，用毫无波动的声音低沉地读出了先皇的传位圣旨。

……

皇帝没了。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默默听着萧勇宣读的圣旨没有任何一个人质疑。

金碧辉煌的宫殿此时就如同是一座死狱，只听得见清而淡的呼吸声。

血腥气味浓郁，大殿之外，身披铠甲的侍卫手持着长枪，尽职尽责地把握着宫内的任何一个出入口。

沈芷郁被萧如胤牵着手走了出去。

她听见他说，“这几日委屈你了。”

沈芷郁停顿了下脚步，侧头看向他，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萧如胤脸颊之上还沾染着些许刺目的血迹，她下意识地想伸出手，刚触碰上便发觉血迹已干，根本擦不干净。

萧如胤握住了脸颊边的纤手，漆黑的眸子看着眼前的女子，像是藏着些许令人琢磨不透的波动，沉默了片刻，他声音沉哑，开口道：“……叛党已经伏诛，但还有一些流落在外的危险分子，这几日你若是出门，身边记得带上护卫。”

沈芷郁莫名觉得对方真正想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个，但她却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萧如胤见此，黑眸柔和了几分，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眉目之间染上了不轻易对外人展露的疲惫。

沈芷郁也没有多问。

大掌包裹着纤手，即便是在料峭寒意的冬日，生出些许温暖。

朱红色的宫门被缓缓打开，一路侍立的禁卫军，锋利闪着寒光的长枪，都让沈芷郁陷入了一种不真切的恍惚之中。

在这个严寒的冬日，萧如胤即将登基为帝。

她默默地思索，却半点也想不起来上一次这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依旧没有说话。

没有去问今日这情况究竟是如何发生，他又做了如何准备，之后的计划是什么，等等。

一路上，一步一个禁卫军，然而见着两人，皆都面色肃穆，恭敬行礼，无一人敢阻拦。

就这般一路到了宫廷门。

在最后一道朱红色宫门处，沈芷郁却见到了前世今生从未见到过的场景。

身着一品宣红仙鹤官袍的老臣带领下，然后层层叠叠的跪着各色官袍的朝臣。

红的紫的绿的，等等 

那些人恭敬地跪在地上，毫无例外地在迎接他们的新皇。

像是笃定了在这重重深宫里，萧如胤会在这一场动乱之中获得最终的胜利。

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两人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良久，那领头的老臣无声地叹息了一口气，而后，伏在地上，嘴里高声唱和道：“恭迎新帝，诛杀叛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与他一同跪着的朝臣，皆高声呼和。

齐刷刷的声音掀开了寂寥的寒意。

国不可一日无主。

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有幸保全性命的朝臣们接连上奏，请求太子殿下承袭皇位。

沈芷郁并不认识这位老臣，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萧如胤面色虽然没什么变化，却也半晌没有开口。

他不开口，没有任何人有动作。

宫门处一片寂静，像是被冰封在寒冰之中的景色。

良久，他淡声道：“国公大人年事已高，来人，送国公大人回去。”

竟然是没有搭话，也没有看跪在宫门外的一干朝臣一眼。

沈芷郁自然而然地跟上。

除此之外，没人有任何动作，更无人敢阻拦。

只是等到走出了宫门外，沈芷郁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宫门处，穿着各色官服的朝臣安静的没有半点动作，像是一幅看着真实，实际上却虚幻的水墨画。

于是，沈芷郁突然有些明白，这群朝臣或许根本不在意，也没想要等到萧如胤的回应。

上演这么一出，不过是为了向萧如胤表明态度，以期望在新帝登基之后，不会遭到清算。

即便今日这场动乱之中胜出的是萧辰，见到这副景象，他们也会有另外一套说辞。

朝堂沉沉浮浮，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生存之道。

或许萧如胤也十分清楚，这才没有对他们的行动动作表示有任何的回馈和反应。

银白的雪在长街上积累了厚厚一层，街上一个行人也无。

她与萧如胤慢慢地走着，走过她曾经给人算命的榆钱树下，对面的酒楼冷冷清清。

走过望仙楼，这里发生的事情像是上一世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