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脸色难看，死死盯着那张军报。

他身边副将压着嗓子说：“大帅，若是真的……我们现在不回去，那可就是坐视北雍被攻。这罪担不起。”

乌勒尔冷笑：

“你们信他？这就是计！他就是要你们撤兵！你们一走，黑风城就完了！”

沈烈咬了咬牙，额角青筋直跳。“那若是真的呢？万一他真杀过去了，我怎么回京交代？”

乌勒尔眯眼，脸色阴沉：“他要是真去了，我陪你跪在皇宫门口。但你现在敢走，明天我就死在这儿。”

沈烈闭了闭眼，低声道：“可我兄弟都在那边。”

他猛地站起身，冷声道：“传令，沈家军拔营——回防北雍。今晚出发。”

乌勒尔猛地一拍桌子，眼中全是怒火。“你疯了！你要是敢走，明天我就拿你当逃兵砍了！”

沈烈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不走，北雍就没了。你不懂。”

他披上战甲，提枪出帐，声音不高，却透着寒意：

“我是北雍人。不是你草原十八部的狗。”

说罢，转身离去。夜风扑面，沈家军悄然出城，沿幽谷而走，一夜奔袭，踏上归路。

……

三日后。

黑风城内。

巴塔尔咬着牙，脸色铁青。

“他们真走了？”

副将点头，低声道：

“已经走出百里……恐怕追也追不回来了。”

巴塔尔转身就骂：“狗东西！临战脱逃！妈的，北雍的人就是靠不住！”

他刚骂完，外头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面如土色：

“报——！西南大周主力兵马再次集结，三面包围黑风城，旗号正是……柳闲！”

巴塔尔瞳孔一缩：“他回来了？”

副将一口气没提上来：“他从折云岭翻山，直接绕到我们侧后方——我们后防……空了！”

巴塔尔脸色彻底变了。

他猛地推开副将，冲上城头。远方烟尘滚滚，大周军旗高举。

战鼓声响起，一浪高过一浪。柳闲骑马立于最前，灰袍猎猎，目光冰冷。

他高举长刀，随手一指：“弩箭准备！上城者——杀！”

“破门之后，不留活口！全军——进攻！！”

轰——！

战鼓雷动，杀声震天。

黑风城，终于迎来了最凶猛的一次攻势。

黄昏时分。城门破裂。

战火烧至敌楼之上，火光映红了整片山谷。巴塔尔身负重伤，倒在敌楼下，咬牙撑着最后一口气。

他听见柳闲策马而来，慢慢站在他面前。“你不是说……黑风城不破，草原十八部不倒？”

柳闲轻声问，声音不高，却像是压在心头的石。

巴塔尔喘着粗气，眼中全是恨。

“你……你卑鄙……用计……逼走北雍……”

柳闲淡淡俯下身，眸子漆黑如夜：“你们和北雍本就不该站在一块儿。我只是提醒他们——你们不是朋友。”

巴塔尔怒瞪着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下一刻，弯刀刺入心口。柳闲神色不变。

“黑风城已破。你们的命根子，断了。”

草原主营，赤狼河以北。

斡古儿站在战帐中，脸色铁青。一脚踢翻了眼前的酒坛，瓷片四溅。

“北雍那群蠢货！蠢得连猪都不如！”

众将面色沉沉，没人敢接话。空气里都是一股压不住的怒火。

斡古儿咬牙，眼中布满血丝。“巴塔尔死了！”

“黑风城也没了！他娘的，他们走了好一步棋，把我们全坑了进去！”

老参将额头冷汗直冒，小声问：

“要不要……派兵救救沈烈他们？好歹曾是盟军——”

斡古儿猛地回头，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救？我救他？他们当初拍屁股走得利索，怎么不回头救黑风城？”

“现在被围了才想到求救？迟了！他们活该！”

大帐内一阵死寂。谁都知道，沈烈这回是真被柳闲逮住了。

粮道断，援军无，城门早毁。除了死，没别的路。

与此同时。黑风城北三十里外，一片低洼谷地。

沈家军原本打算回防，可还没走两天，就被大周一支偏师盯上了尾巴。

夜里天降暴雨，道路泥泞，车辙深陷。

等他们回过神来，四面山头，全是敌军火把。像密密麻麻的鬼火，围得密不透风。

沈烈趴在山腰上，望着天边升起的狼烟，脸色黑得跟墨一样。

副将凑过来，小声道：“……被围了。”

“还有不到三日的粮。要不要突围？”

沈烈低骂一声，眼里布满血丝。

“突个屁。就咱们现在这点人，往哪儿突？出去一半，剩下一半都得死。”

“他不打，是想耗死我们。柳闲那个狗东西——比我们都狠。”

东侧山头，大周主营。

柳闲穿着斗篷，坐在山岩之上，一壶酒放在手边，身后是火光成片的军营。

楚怀安披甲而立，望着山下一动不动的沈家军，皱着眉问：“就这么围着？要不要打？”

柳闲没抬头，只把酒喝了一口，语气慢得像是说天气：

“不打。给他们留口气。他们的命，比城值钱。”

段晨在旁插话，眼带笑意：“殿下的意思，是想拖到他们自己投降？”

柳闲点头，顺手扯了根草茎咬在嘴里。

“打进去，费兵力，费粮草。围着，不费劲。更关键的是——草原十八部，看着呢。”

楚怀安顿时笑了：“你是想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北雍死在我们手里？”

柳闲语气淡淡：“他们不救，我就不打。但我会围着，天天围。让草原十八部记住，他们当初选择了谁。”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看久了，他们心就会动。那时候，是谈，是敲，是砍——都轮到我说了算。”

段晨听完，低声道：“沈烈不会撑太久。他们只剩两日粮了。”

柳闲没吭声。只是抬头望向天边那团阴云。

风起了。旌旗鼓动，猎猎作响。

他嘴角泛起一丝笑，轻声开口：“断了城。”围了人。接下来——就等他们崩。”

赤狼河，草原主营。乌勒尔坐在火堆旁，正啃着一块风干肉。

一名斥候快马回营，脸色焦急：“沈家军已被围，断粮断水。估计……撑不过三日。”

营中众人都沉了。

一个年轻将领低声问：“真就不救？我们不救，他们可就全完了。”

乌勒尔咬了口肉，懒得抬头：“完了就完了。那是他们自找的。”

“谁让他们信了柳闲的鬼话？现在被围了，想起来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