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快不慢，很熟悉。

黎州站起身，还未开门，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苏夏穿着一件淡色衣裙，手里捏着一张折好的灵报单。

她的脸色不算好看，目光却冷静，“你醒了。”

黎州看她一眼，语气平淡：“我本来就没睡。”

苏夏没有接话，只是将灵报单递过来：“你自己看吧。”

黎州接过来，展开。

那是一份内部密令通报，并非公开，但通过苏家的关系，她能拿到不被删减的那一版。

他一眼就看见了红色标注的等级编号：

“鬼寺事件，正式定级为SS级灵异复苏，核心失控强度超出此前三次事件。”

“初始人员：B队六人，C队七人。”

“失踪人员：C-013 徐盈盈（C队现任队长，纸堂咒术师）”

黎州指尖顿住了。

他对徐盈盈好像有点印象，但她现在，失踪了。

而下一行小字，更让他眼神彻底冷下去。

“卫星坐标回传，异常区域位于：京城西郊，S-1946坐标区域。”

苏夏低声问：“是不是你上次去的那个地方？”

黎州没有答，他只是慢慢放下手中的灵报单，喉咙动了动，过了几秒才开口。

“又是那里，那地方一定是藏着什么秘密。”

苏夏看着他，眉头微微一皱，“你是说，古寺？”

黎州点了点头：“他们把那地方当成一次普通封印崩裂，但根本不是。”

“神尸，也许只是一个表象。”

“里面藏的，或许是另一个结构。”

苏夏抿了抿唇，“但现在已经有人进去，而且还失踪了，有点诡异。”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我听苏舟说，沈海峰亲自批了坐标放行，现在A队已经进了核心。”

黎州听到这句话，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李正国在里面？”他问。

苏夏轻轻点头，“你认识他？”

黎州没否认：“嗯，老熟人了。”

苏夏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你是不是，打算去？”

黎州没有答，但他已经起身，从衣柜最底层抽出那一卷用黑布封着的东西。

鬼灯、鬼笔、人皮纸，还有那串现在依旧沉在咒层之下的佛珠。

黎州一边穿衣，一边开口，“看来我还要再去古寺一次了，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黎州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本就预定好的事。

苏夏站在原地，没立刻应声。

她盯着他拉开衣柜、将那卷黑布解开，指尖将鬼灯擦拭干净，又将鬼笔别入袖口。

那种熟练到几乎近乎机械的动作，不是随意的，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你早就知道自己要再回去。”她忽然开口，声音淡得很轻。

黎州手一顿，没否认。“我以为，能避开这一步。”

“可现在不行了。”

他将佛珠收入人皮纸封层内，低声道：“徐盈盈不是随便的人，连她都进去失踪，就代表那层门，已经彻底打开了。”

苏夏轻轻抿了抿唇：“你确定不是陷阱？”

“陷阱不需要用SS级事件钓人。”黎州系紧腰带，披上外袍。

“沈海峰如果真想杀我，不会让整个京城围着一座寺庙转。”

“那东西动了，不是人能控的。”

他走出门，苏夏跟在后面。

廊下风微寒，晨色未明，苏家府门依旧紧闭，但他们这趟，不需惊动他人。

“你打算一个人去？”苏夏忽然开口。

黎州看她一眼，“难道你不想陪我去吗？”

苏夏没说话，只将一串钥匙抛给他，“我来开车。”

黎州没拒绝，他们走得悄无声息，没有人知道苏家这一夜有人出门。

等他们踏上官道，车开出二十里，天才蒙蒙亮。

苏夏坐在驾驶座，表情冷静如水，手指稳握方向盘，眼神却不时扫向黎州。

黎州看着她，眼中露出一丝极浅的波动。

苏夏握紧方向盘，没有再说话。

车继续向前，一路穿过京郊，绕开官方封锁的几条主道，最终从西山防线的后山绕道进入。

这一路几乎没有车踪，也没有灵异局的岗哨。

明显，这是一条被默认封禁但尚未彻底封锁的外围。

苏夏在车里看着那块没有标记的旧地图。

“这地形图，是几十年前的，现在已经没路了。”

黎州点点头，“我知道，这地方，不需要路。”

苏夏沉默，直到车驶入山脚的一片林间土路时，车速骤然减慢。

“怎么了？”黎州问。

苏夏皱眉：“轮胎有点滑，不是水，是……松土。”

她将车停下，推门下车，黎州也跟着落地。

空气有些冷，风很小，却带着不正常的湿度，像是雨刚停没多久，地面该有水迹，可苏夏却发现泥地干得很奇怪。

她蹲下身，抓了一把地上的土。

一捏，手感异常。

“这不是正常的土壤。”她低声说。

黎州看了她一眼，蹲下身来，指尖按入地面，缓缓挖开。

只两指深，就翻出了一层灰白色的细粉。

那不是灰，是细碎的骨泥，黎州将一点泥抹开，露出下面的纹理。

那是一块碎裂的头盖骨，已经被踩得极碎，但依稀还能辨出形状。

苏夏脸色一变，“这不是路。”

黎州低声道：“这是，坟。”

他站起身，看着整个山脚下这片不大的松土地带，眉头缓缓皱起。

“这地方以前不是这样。”

“我上次来的时候，只有一条石路，最多是废土。”

“可现在……”

他抬头，朝前方那片雾气还未显现的林间看去。

灰白的骨泥在他脚边散着，碎得细，却不是自然腐化的。

这不是新埋的，也不是老死的。

像是有人——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活人死去前，把魂还没散的骨，从坟头下重新碾成了一层壳。

苏夏能感觉到黎州那一瞬间的微妙变化。

她不是敏感体质，却从黎州的指尖颤动中，看出了一点东西。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她问。

黎州没立刻答，手指却慢慢合住掌心那撮灰骨。

脑海深处，浮现出了一幕。

坟头鬼。

苏夏看着他沉思的神色，眉头微蹙，低声开口：“你是不是，见过这种土？”

“我卖掉过一只。”他声音低哑，“叫坟头鬼……”

可话未说完，他忽然顿住。

眼角余光一瞬间捕捉到前方林子里的某种异常。

树影未动，雾还未起，可前方那片本该空荡荡的死地中央，赫然多了一道影子。

那影子，背对着他们，站得极直，像个活人。

但黎州知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