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就拉住苏夏，反手将她往旁边一推，两人一左一右，迅速躲入了林间阴影深处。

没有惊动地上的坟土。

也没有发出声响。

苏夏屏住呼吸，靠着树干站定，抬眸望向那道影子所在的方向，眼神已经变得极冷。

黎州没有动。

他蹲下身，从腰间取出一截染着黑漆的鬼笔，轻轻按在掌心的佛珠封层上，那串佛珠依旧沉静未动，但表层那一层淡淡的咒纹却浮现出了光晕。

危险正在接近。

“你能看清它吗？”苏夏低声问。

黎州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盯着林中那道身影。

它仍然没有动。

风吹不动它的衣角，阳光照不透它的轮廓。

它的头歪了一点，像是在倾听什么，又像是在……辨别气味。

黎州咽了口口水。

他知道这种状态意味着什么。

那只鬼，在确认目标的存在。

只要被它锁定，生死之间，不过三息。

可诡异的是——三息过去，五息过去，那只影子却忽然动了。

它抬起脚，朝着山下的方向，走了。

不是朝他们。

是绕过他们，直接沿着那条尚未彻底封死的旧山道，缓缓离去。

“它……走了？”苏夏低声开口。

“没错，”黎州盯着那道越走越远的鬼影，眼神却一点也没松，“它没有杀人。也没试图靠近。”

“这不是正常现象。”

苏夏眉头蹙紧，“你是说，它没有规则？”

“不。”黎州冷静得可怕，“它有规则。”

“但现在——不在杀人。”

他站起身，望着山道尽头，沉声开口：“它在往城里走。”

苏夏怔了一下，片刻后脸色骤变，“你是说，它目标根本不在这里？”

黎州点头，语速极快：“这片区域刚刚出现骨泥，说明不是最近形成的，而是最近激活的。”

“那只鬼早就出来了。”

“可它为什么不在古寺附近动手，反而……”

他没说完，转身就从怀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通讯频段。

电话那头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喂？”

“顾寒，”黎州低声，“听我说，古寺外出现一只鬼。”

“暂时没锁定杀人目标，也没有立刻复苏痕迹，但方向很明确，正在往市区移动。”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顾寒的声音低沉传来：“你确定是鬼？”

“我确定。”黎州语气冷静，声音却带着一种藏不住的压迫感。

“不是活人，不是灵体，是鬼。”

“它刚从鬼域里出来，骨泥还没散，魂气残留在地表两厘米深的位置。”

“这是从尸源中渗出来的，只有鬼，能做到。”

顾寒沉了口气：“你现在在哪？”

“古寺外围。”黎州盯着那道已经走出林边、越过旧道的影子。

“它没锁定我们，说明它的规则有筛选。但一旦进入活人密集区域，规则就会失控。”

“我明白了。”顾寒语气一沉。

“我会派人封控外围，灵异局主力还在疏散线外，我把应急组全调过去。”

你别硬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它进了市区，京城就会变成第二个江城。”

黎州的声音平稳，“而我们现在，只有这一次拦截机会。”

顾寒没有反驳，过了三秒，低声：“我会压住现场处理组，争取不让情报传出去太快。”

“黎州。”他声音压低，“你自己小心点。”

“挂了。”黎州直接收线。

他看了一眼雾中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鬼没回头，只是一步一步，踩着那些沉入土下的骨泥，朝着京城而去。

“它走远了。”苏夏说。

黎州点头，语气平淡：“可以进了。”

两人没有再多说，顺着林边斜坡转入白龙古寺的后侧小径。

雾气没有完全散去，但在黎州走近古寺门槛的瞬间，空气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手扯了一下。

一股新的鬼域，沉默地张开了。

“停。”黎州低声喝住苏夏，右手抬起，按在佛珠封层上。

佛珠无动静，但封层上浮现出一层极淡的墨痕纹路。

“新的鬼域。”他开口，语气沉下来，“刚成型，结构未稳，小心每一步。”

“你能感知规则了吗？”苏夏问。

黎州摇头：“没有波动，也没发现魂压的循环点。”

他皱眉，手指慢慢触过门槛，“很怪，像是一个被激活却没有归宿的领域。”

两人小心踏入古寺内。

这一次，黎州明显感觉到了变化。

上次来的时候，寺内是破败的、荒凉的。而这次——

空间扭曲了。

原本熟悉的殿堂，变成了无数交错的回廊，每一条都似曾相识，却又完全不对。

走廊的墙壁上浮现出淡红色的文字，像是被血涂抹出来的经文。

经文不是佛教的文字，而是一种混合着古梵文和不知名鬼咒的畸形咒语。

字迹仿佛是活的，在光线下微微蠕动。

“别盯太久。”黎州淡声，“它会反咒。”

苏夏立刻移开视线。

他们往前走了不到十米，就遇到了第一具尸体。

盘坐在角落里，是个和尚模样的人，穿着的僧袍还未腐烂，脸色竟像是睡着一样。

肤色带着血色，眼睑紧闭，嘴角甚至还残留着半点笑意。

但没有呼吸。“新死的。”苏夏低声。

黎州半蹲下去，手指伸出轻轻按在他眉心，“魂光残留不到一小时。死前未挣扎。”

“看来他们刚死没有多久。”黎州低声说。

“被谁杀死的？”苏夏压低声音。

“目前没法确定，有可能是鬼域。”黎州盯着那具尸体。

他们继续往前走。

五步之后，第二具尸体出现在左侧回廊的转角。

依旧盘坐，依旧神情安详，僧袍整洁如新，双手合十，面容平静。

但地面上，却渗出一小滩黑色液体，味道刺鼻，像是腐败的血。

“灵魂被抽干后身体才死的。”黎州说。

“和第一个不一样。”

苏夏面色紧绷：“这是两种规则。”

黎州点头：“对”

“这说明——”

“这鬼域还在变化。”黎州声音极低。

他没有再多话，继续向前走。脚步在空荡回廊中落下，无声。

苏夏紧随其后，空间在拉长。

原本不过三四米的走廊，此刻仿佛无限延伸，每走一步，前方都会生出新的转角和影子。

墙上的血字经文也变了。

从模糊的经文，变成一行行更密的咒句，开始从墙面蔓延至天花板、地面，像是血液在渗透一具活着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