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是写在墙上的。”黎州看了一眼，“感觉像是从墙里流出来的。”

他们脚步不停，第二段回廊尽头，是第三具尸体。

同样盘坐，但这具和尚的嘴巴微微张开，像在说话。

回廊突然震了一下，不是地震。

是整座建筑像被某种力量轻轻抖动了一下——像一口沉井被人从底部晃了一晃。

前方一座侧殿门口，第四具尸体出现。

这次的和尚睁着眼，直直盯着前方。

瞳孔内毫无焦点，但表情却像是在极度痛苦中硬撑着维持盘坐。

苏夏沉默了几秒，“那我们还走吗？”

黎州没有答。

他再次取出佛珠，轻轻捏住珠串中心的一点封咒，默念灵印。

他试图尝试用鬼域探查。

但下一秒，咒力反冲，指尖剧烈刺痛，佛珠表面灵光瞬间熄灭。

“鬼域被压制了？”苏夏警觉。

黎州皱眉收起佛珠，眼神冷了几分。

“对，被压制了。”

“我的鬼域权限，准确的说，被这个空间部分吞了。”

他顿了顿，手指摁在鬼笔上，轻轻一划，在地砖上写出入字咒式。

墨痕没浮起来，反而迅速被砖石吸入。

“鬼域已经不能用了，我们只能步行前进。”

继续前行，前方又是一条岔路口。

五十米后，左边尽头，是一面凹陷的墙。

墙上斜靠着第五具和尚尸体，嘴角血迹未干，眼珠脱落半边。

苏夏刚要跨过那具靠墙的尸体。

一只冰冷干瘦的手，毫无征兆地从地砖缝隙里猛地伸出，精准扣住了她的脚踝。

她瞬间低呼，身体失衡，向后仰去。

黎州动作比她声音还快，鬼鞋一抬，毫不犹豫地狠狠踏下。

咔！

那只僵硬的手骨直接被踩断，碎裂声短促，苏夏后退两步，脸色一白，但没有出声。

黎州抬脚，准备将那截断手踢开。

下一秒。咔咔咔——

断裂的手指在地面剧烈抽搐，骨节一节一节地倒转、拼接。

短短两秒，那只断手诡异地复原了。

不只是复原，它缓缓地、像意识清醒般重新探出，朝着刚刚失去目标的位置摸去。

“不是尸体。”黎州冷静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苏夏死死盯着地上的手，“你是说……它还活着？”

“不。”黎州目光沉着，他缓缓转身，看向那具和尚尸体。

尸体依旧靠墙而坐，头歪着，嘴角血迹未干，半边眼球垂落。

可身上的袈裟布料却在微微颤动。

不是风，也不是动，是某种从内部传出的震荡，像是在呼吸。

“看来这些尸体不是死物。”苏夏喃喃。

“绝非普通的鬼奴。”黎州道，“是被规则强行定格在这一时刻的守墓人’。”

“我们刚才破坏了那只手。”他缓缓地说，“但规则不允许它破碎，于是它复原。”

“如果我们再靠近，就不是抓脚了。”

苏夏眉头死死拧着：“触碰就会被锁定？”

黎州点头，“而且是必死类锁定。”

“这地方已经不是一般鬼域，它的每一具尸体、每一面墙、每一块砖，都是规则的一部分。”

他顿了顿，看向那具和尚尸体再次抬起的手。

黎州：“它们是界点，是鬼域的边界守卫。”

他指尖轻敲地面，眼中冷光一闪。

“这一层的鬼域，不允许逃。”

“每一个尝试靠近核心区域的人，都会被这些守墓人强制拦截。”

“拦不住——就杀。” 

空气安静到极致。

那只刚复原的手，还在地面缓慢地摸索、蠕动。

像在寻找、等待、重复着抓住的动作。

黎州知道不能再耽搁，转身离开，守墓人只是边界试探。

苏夏稳了下心神，跟了上去。

两人绕过第五具尸体，进入回廊尽头那道石门。

门后是一段比刚才更窄的走道，墙面不再浮动经文，取而代之的是，布满机关的阴影。

“别动。”黎州忽然开口，伸手拦住苏夏。

地砖间的某个缝隙，隐约有一丝血红的丝线在颤动，肉眼几乎察觉不到。

黎州蹲下，指尖一弹，丢出一枚碎骨残片。

啪。

骨片刚落地，一声轻响，地砖猛然下陷，一排三具黑漆漆的尸体从地底升起。

披头散发、浑身缠符，神情扭曲。

它们没有动作，只静静站着，这种不动，比动更危险。

苏夏压低声音：“天啊，全是厉鬼。”

黎州没看她，只是盯着那些机关，“每一个升起的位置，都是一个灵埋点。”

“每具机关底下，都是活着的厉鬼。”

不到二十米的通道，他已经标出十二个机关。

“不能走直线，不能同时站在三块地砖的对角。”

“不能停在对称点。”

他快速低语，像在对自己，也像在推演。

苏夏明白他在思考解决办法，只盯着他，没有打扰。

黎州手指在空气中飞快画出四个点，像在演算一张复杂的图纸。

他忽然道：“这里的地砖构图是五行阵——金水木火土。”

“机关是魂位，鬼是五行不生反噬的点。”

“如果我是布阵的人，我会把魂最重的那一只放在最中间。”

“只要我们绕过那个中心——”

他抬头，“就可以过去。”

苏夏眼角微动：“你能确定哪只是魂最重的？”

黎州手一指，“那只。”

走廊左侧第三排的一具鬼，嘴角咧开，露出完整的牙。

头顶的皮开了一道口子，像是被活剥下来，又被硬生生缝了回去。

“它的灵压外泄最严重。说明它被压制得最难。”

“动它，就动全局。”

黎州后退一步，脚步极轻地踩上第一块地砖，身体重心微斜，堪堪避开三点连线。

苏夏跟上，重复他落脚的节奏，一步不差。

走到第五块地砖时，背后忽然传来“咯吱”一声轻响。

两人同时停下。

那声音不是机关触发，也不是鬼动。

是走廊尽头，有什么东西，拉开了一扇看不见的门。

一股不属于此地的冷气，顺着机关鬼的脚下缝隙，缓缓升了起来。

“时间不多了。”黎州低声说，“我能感觉到，那扇门后的规则正在激活。”

“如果我们现在走错哪一步，就不是机关了。”

“是群鬼齐动。”

苏夏握紧手里的符，“你选。”

黎州不再犹豫，脚步一转，绕过那只中间的“魂鬼”。

但他没有直走，而是——突然往回拐了半步，再踩前一步。

地砖轻轻响了一声，没有鬼动。

他嘴角轻轻一抬，“五行乱阵，看来我们已经掌握破解机关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