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有梦，生死难分。

若欲醒转，需破执念之源。

他人梦境，不可强闯。强闯者——必死无疑。

呼吸，一瞬间变得格外沉重。

黎州喉咙动了动，只觉得舌尖一片苦涩。

他翻过一页，纸张在指尖沙沙作响，仿佛在耳边细语。冷汗沿着鬓角一滴一滴滑落，打湿了衣襟。

第二页。

梦境之锁，藏于执念。

破其锁，需以痛引痛。

唯有亲手撕裂对方执念，方能令其醒转。

黎州攥紧了鬼笔，指节泛白。

“……撕裂执念？”他声音嘶哑地喃喃。

怎么撕裂？

要怎么才能……破坏一个人在最深梦里的执念？

黎州胸口一阵阵抽痛，像是有什么冰冷的手指，正一点点撬开他的肋骨，把心脏暴露在外。

他深吸一口气，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一页上，没有其他内容，只有一幅模糊的画。

画里，是三个人的身影，浑身缠着黑色锁链，被无数只苍白枯瘦的手拖进深渊。

而在他们之上，画着一个人——

手持鬼笔，浑身是血，孤身对抗着那无尽的黑暗。

黎州沉默了很久。

久到手脚都开始僵硬发冷。

终于，他咬了咬牙，把册子一把合上，转身走出了房间。

外面。

苏夏、李正国、悟能，依然沉睡着。

像是三座失去了魂魄的雕像。

空气中，那股腐烂的味道更加浓烈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蠕动、窥伺、等着他们彻底沦陷。

黎州蹲下身，先是看向苏夏。

少女眉头紧皱，嘴角不断颤动着，喃喃着什么听不清的话语，指尖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指甲断裂，血肉模糊。

“……别走……”她轻轻地呢喃，声音里满是绝望。

黎州胸口一痛。

——她在梦里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

李正国那边，情况更加糟糕。

大汉满脸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四肢死死地抓着空气，像是在和什么怪物搏斗，青筋暴起，汗水湿透了衣服。

而悟能……

悟能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挂着一个诡异的笑，像极了早已认命的死人。

黎州闭了闭眼。

他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

救人，就得让他们承受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撕裂和痛苦。

甚至是背叛。

甚至是绝望。

黎州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

——要怎么做？

怎么才能破梦？

他思索片刻，目光落在自己的鬼笔上。

对。

鬼笔。

这是他唯一能用的武器。

而且，鬼笔能描绘，也能抹除。

如果他能找到他们梦境中执念的核心，用鬼笔抹掉，也许能强行把他们拽回来！

但……

黎州喉咙滚动了一下。

“如果失败……”他喃喃，“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没有选择。

黎州猛地起身，手腕一翻，鬼笔在指尖流转，泛出淡淡的黑光。

他伸手按在苏夏的额头上。

温度冰冷得几乎不像活人。

黎州咬牙，用鬼笔在空气中飞快地画了一个符咒。

笔迹一成，地面上的光线骤然扭曲，像是无形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把苏夏整个人包裹进去。

下一秒。

黎州眼前一花。

入眼，是一片荒芜、破碎的废墟。

天空黑得像是要塌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烧焦的味道。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尖锐的哭喊声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响起，像是数不清的冤魂在哀嚎。

苏夏，站在废墟的中央。

她浑身是血，抱着一个小小的、已经没有气息的孩子，绝望地嘶喊着，撕心裂肺。

黎州一瞬间明白了。

这是苏夏的执念。

她曾经救过的人——死了。

而这份痛苦，成了她无法醒来的牢笼。

黎州喉咙发紧，抬脚想走过去，却在下一刻——

“——轰！”

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从天而降，猛地砸在地上，拦住了他的去路。

手掌上，无数张模糊扭曲的人脸，正咧着嘴，发出刺耳的尖笑。

黎州心头一沉。

这是梦境意志在反噬。

一旦靠得太近，就会被直接拖入深层梦境，永远出不来了。

他咬咬牙，手腕一翻，鬼笔疾速一划！

“破——执——念！”

漆黑的笔迹，在空中炸开！

如雷霆轰顶！

直直地打向苏夏怀里的孩子——

可是——

就在那一瞬。

苏夏猛地回头，双眼血红，神情癫狂，朝黎州尖叫：

“不要！！！”

她像是疯了一样，扑向黎州，手中那具小小的尸体，仿佛瞬间膨胀，化为无数黑色锁链，一圈一圈地缠住了黎州的四肢、脖颈、胸膛！

“嘶啦——！”

鬼笔的光芒被生生压制，笔迹在半空中扭曲、崩碎！

黎州猛地一口血吐了出来，踉跄倒退，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剧烈痉挛着。

“操……”

他眼前一黑，差点跪倒。

失败了。

救不了。

他被强制弹出了梦境。

一瞬间，黎州整个人重重跌回了现实中，冷汗像是水流一样浸湿了全身。

身边。

苏夏依旧沉睡着，脸色更加苍白了，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见了。

黎州喘着粗气，擦了把嘴角的血。

目光，慢慢转向了李正国。

还有机会。

不能放弃。

黎州咬牙，再次举起了鬼笔。

这一回，他直奔李正国而去。

可就在他刚画下咒纹的瞬间——

房间的地面，猛地裂开！

无数只苍白的手，从裂缝中疯狂伸出，抓向黎州的脚踝、手腕、脖子，像是要把他整个撕碎！

冷风呼啸而起。

四周，响起了低低的、压抑至极的呢喃声。

“留下……”

“留下吧……”

“别走了……”

声音一圈一圈地裹住黎州，像是一张巨大的网，越收越紧。

鬼笔在他手中疯狂颤抖，似乎随时都要崩断。

黎州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可是——

黑暗，已经开始侵蚀他的意识。

耳边，隐约传来了某个熟悉声音的轻声低语：

“小洲，别走了啊……”

黎州的动作僵了一瞬。

寒意顺着骨骼一节一节往上爬，像是有一条冰冷的蛇缠住了他的脊柱。

不行。

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爆炸开来，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周围的黑暗，却开始疯狂翻涌了。

地面上的裂缝迅速扩张，像是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随时要把他整个吞掉。

空气中传来密密麻麻的窸窣声，像是无数虫子在皮肤下钻动。

黎州喘着粗气，眼神死死盯着脚下，猛地抬笔，在空中一划！

“破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