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

黎州的身体，彻底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血水在地面上缓缓蔓延，浸湿了苏夏的鞋尖。

一瞬间，整个世界，崩塌了。

梧桐树的枝叶纷纷断裂，天光剧烈扭曲，宅邸像是被火焰吞噬一样，迅速崩塌。

苏夏抱着头，痛苦地尖叫出声。

而在尖叫中，她身上的锁链，咔嚓一声。

断了！

梦境，轰然破碎！

黎州重重地跌回了现实世界。

他猛地咳出一口血，连站都站不稳，踉跄着靠在了墙上。

耳边，是苏夏微弱而颤抖的喘息声。

黎州眯着眼，看见苏夏终于醒了过来，满脸泪痕，神情恍惚。

黎州眯着眼，看见苏夏终于醒了过来，满脸泪痕，神情恍惚。

她像个在暴风雨里刚被捞上岸的孩子，浑身颤抖着，眼神空洞又茫然。

但好歹，醒了。

黎州心头一松，却没有多少力气高兴。

他的身体几乎快散了，灵魂像被粗暴撕扯过，碎成了一片一片。

可他还撑着，咬紧牙关，没有倒下。

因为还有两个。

李正国，悟能，还在梦里挣扎。

还在一点点，被孽佛拖进无尽的黑暗深渊里。

黎州咬咬牙，抬起满是血污的手，紧紧攥住了鬼笔。

他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踉跄着走到李正国身旁。

空气，冷得像刀子，刺得皮肤生疼。

黎州顾不上这些。

他再次咬破舌尖，强行画下一个新的引梦咒。

咒纹一成，他眼前骤然一黑！

意识，被拽进了另一个梦境。

一阵刺耳的风声划过耳膜。

黎州睁开眼，第一感觉，是冷。

冷得像掉进了冰窖。

眼前，是一片狼藉的街道。

地面裂开了无数道巨大的口子，废墟堆积成山，断裂的电线像枯蛇一样在空中摇晃。

天色灰暗，乌云压城，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下来。

街道中央。

李正国，正跪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前。

他的背影僵硬，肩膀微微颤抖，双手死死地攥着那具尸体的衣襟，像是要把那人从死亡里拽回来。

黎州定睛一看，那尸体，是个女人。

脸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模样，但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断裂的红绳。

红绳上，本该有一枚小小的铜铃。

是李正国的妻子。

黎州胸口一紧，原来如此。

李正国的执念，是妻子的死亡。

不是仇恨，不是绝望。

而是自责，无法保护。

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痛苦，远远超过了死亡本身。

黎州咬着牙，靠近了一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像是整个世界都在慢慢腐烂。

李正国的背影僵得可怕。

他在低声呢喃着什么，黎州听不清。

只能隐隐听见对不起三个字，一遍一遍，像是破碎的念珠在风中滚落。

黎州握紧鬼笔，心头如刀绞。

救他，必须撕开他的执念。

可是怎么撕？

黎州思索了片刻，眼中寒光一闪。

很简单，让他亲手放弃。

亲手，割断自己最后的希望。

黎州深吸一口气，走到李正国面前，蹲下。

他轻轻伸出手，握住了那条断裂的红绳。

铜铃，早已不见。

只剩下一截破烂的绳子，在风里瑟瑟发抖。

李正国猛地抬头！

眼睛猩红，像头发狂的野兽，狠狠盯着黎州。

那一刻，黎州甚至感到了一股撕裂般的杀意。

可他没有后退，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李正国。

然后，一笔。

他用鬼笔，在那红绳上，狠狠划了一道。

“嘶啦！”细微而刺耳的声音响起。

那仅剩的希望，也断了。

李正国愣住了。

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绳子碎裂成尘埃。

他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哑哑的呻吟。

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随后，他的身上，那些缠绕着的黑色锁链，咔嚓一声。

断了，梦境，开始崩塌！

天空炸开无数裂纹，废墟迅速坍塌，地面裂缝中喷涌出浓稠的黑色血液。

黎州来不及多想，猛地一把拉住李正国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梦境里强行拽出！

李正国清醒。

回到现实的一瞬间，黎州几乎直接跪倒在地。

身体像是被无数重锤砸过，每一寸骨头都在尖叫着抗议。

耳边，传来李正国粗重而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他醒了。

黎州艰难地咧了咧嘴。

一个、两个，只剩最后一个了。

悟能，黎州回头，看向悟能。

那个始终带着诡异微笑的和尚。

最后一个，黎州踉跄着，拖着几乎不听使唤的身体，走向悟能。

悟能的脸色苍白得像纸，额头渗着冷汗，嘴角挂着一抹说不清是痛苦还是讥讽的笑。

黎州没有犹豫。

咬牙，鬼笔一挥！

强行闯入悟能的梦境！

这一次，黎州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破败的寺庙前。

寺庙残破不堪，香火早已熄灭，佛像倒塌，脸上布满了猩红的裂痕。

天空中，没有光。

只有一轮死气沉沉的血月，高悬在枯黄的天幕上。

悟能，站在佛像前。

他穿着破旧的僧袍，低头念经。

声音低沉而空洞，像是在给自己超度。

黎州心中一紧。

悟能的执念，是信仰的崩塌。

他曾经相信佛，信仰救赎。

但某一天，他救的人，反而用刀子捅了他一刀。

那一刻，他的信仰碎了。

他放弃了救赎。

选择了沉沦。

黎州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

要救悟能，就必须让他承认，这个世界，没有神。

只有自己。

黎州一步步走到悟能面前。

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悟能，佛不会救你。”

悟能的诵经声一滞。

黎州鬼笔一挥！

狠狠地，在倒塌的佛像上，划下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咔嚓！

佛像从中裂开，轰然倒塌！

悟能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念珠一颗颗跌落在地，发出清脆而绝望的声响。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忽然，他低头，痛苦地大笑了起来。

锁链，咔嚓一声，断了。

梦境，彻底破碎！

黎州猛地咳出一口血，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像鬼。

而身边。

悟能缓缓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嘴角的笑意，终于慢慢消散了。

他们，终于都醒了。

四人醒来后，空气里只剩下沉默。

没有谁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