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能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急促，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空壳。

他的脑海里，仿佛又响起了那些压抑的声音：

“悟能，不要靠近我们……”

“悟能，都是你的错……”

“悟能，滚出庙里……”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哈哈哈哈哈哈哈！！！”

和尚的笑声刺耳至极，犹如夜枭啼哭，又像是冤魂哀号。

“来啊，灾星！让我看看，你还能害死谁？！”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符咒，符咒上的血迹仿佛活了过来，蠕动着，一点点裂开，一只模糊而巨大的黑影正在缓缓探出。

气氛，瞬间跌到冰点。

李正国低吼：“拦不住了！得出手！”

苏夏刚要冲上去，黎州却咬牙死死按住她。

“等等！”

空气仿佛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悟能身上。

只见悟能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沉寂，像是一口古井，藏着无数死去的秘密和无法倾诉的绝望。

他盯着眼前那个几乎认不出人形的师兄，喉结滚动了几下，嗓音低哑得像是快要碎裂：

“……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走廊里，炸开了回音。

苏夏猛地瞪大了眼。

李正国的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黎州也心头一震，眼神微微一凝。

——悟能……他在主动面对了。

黑暗中，那和尚动作微微一滞。

好像被这个问题，猛然击中了什么脆弱的地方。

挂在他血肉尾巴上的那些死人头们，齐齐扭动着，嘴巴无声地张开，露出诡异的痛苦神色。

咔嚓——

头顶的灯再次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爆炸。

和尚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良久良久。

他终于抬起了头。

那张扭曲腐烂的脸上，裂开的嘴角，拉出一个诡异至极的弧度。

“怎么死的？”

他喃喃着，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寒与疯狂。

“你问我怎么死的？”

忽然，和尚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一声一声，像是生生撕裂人的神经，令人几乎想要抓狂！

悟能咬紧了牙，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任由那股铺天盖地的恶意朝自己压来。

终于，和尚笑够了。

他慢慢抬起枯瘦的右手，伸向自己的胸膛。

只听——撕啦一声！

他竟然生生地把自己胸口那块烂肉撕开了！

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腐臭刺鼻，令人作呕。

然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

他的胸腔里，竟然密密麻麻，塞满了一颗颗睁着的眼珠！

那些眼珠子此刻齐刷刷地朝悟能看来，充满了滔天的怨恨、痛苦和疯狂。

悟能的喉咙一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当场吐出来。

和尚低头，看着自己破碎的胸膛，喃喃自语，声音破碎而幽怨：

“那天……你记得吧？”

“那天夜里，天降血雨，黑沙弥来访……咱们庙，被盯上了。”

“我……第一个，被那东西盯上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令人绝望的夜晚。

那一夜，天崩地裂，血水倒灌。

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涌入庙中，啃咬、撕裂、吞噬……

和尚紧紧攥着那张符咒，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眼神死死盯着悟能，眼中满是疯狂的恨意。

“我跪着求了师父，求了你们……救救我！”

“但你们……一个个，都在躲！”

“尤其是你，悟能！”

他说到这里，声音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嘶吼：

“你明明可以救我！你明明——可以救我啊！！！”

轰隆！

走廊的尽头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什么沉睡的巨物在黑暗中苏醒了。

空气彻底凝固，压抑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悟能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

他想反驳，想说那时候的自己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沙弥，他根本无力阻止那些灾祸。

可喉咙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和尚猛地甩动手里的符咒，咆哮着：

“所以——我要让你，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轰！

那张血迹斑斑的符咒终于彻底崩裂！

一只巨大的黑影，从符咒中钻了出来！

那黑影模糊不清，像是无数尸体缠绕成的一条扭曲巨蛇，头颅上布满了窟窿和缝合的伤口，每一处缝隙中，都钻出一只只死白的眼睛！

恐怖到了极致！

“哈哈哈哈哈哈哈——灾星啊！”

和尚狂笑着，指着悟能：

“来啊！跟我一起死啊！！！”

巨蛇一般的黑影猛然扑向悟能！

气浪扑面，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腐朽！

“悟能！！！”

黎州怒吼着，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苏夏、李正国也几乎同时出手！

但——

他们的动作，远远赶不上那条黑影巨蛇的速度！

千钧一发之际！

悟能猛地一咬牙，脚下发力，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后撤！

堪堪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轰！！！

黑影狠狠撞在地面上，地板瞬间塌陷，碎石飞溅，尘土四起！

黎州一个翻滚，避开飞石，眼神死死盯着悟能。

“撑住！”

“只要撑过这一波！”

悟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师兄！”他猛地大吼一声，声音撕裂了黑暗！

和尚愣了一下。

悟能喘着粗气，咬着牙，一字一句：

“我救不了你！”

“那时候的我，救不了任何人！！！”

轰！！！

黑影撞击地面，爆发出剧烈的轰鸣声，碎石与尘土飞扬而起，整层楼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颤抖了一下。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腐臭味，像是被封存在尸坑中千年的气息，令人作呕。

黎州咬着牙，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但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场中的悟能。

悟能站在飞扬的尘雾之中，白衣被血迹和污泥浸透，像是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神。

他的呼吸沉重，眼中燃烧着某种极端危险的光。

黑暗中，和尚缓缓从碎裂的地面上直起身。

他低着头，嘴角疯狂地咧开，露出一口森白尖锐的牙齿，血肉缝合的尾巴在地上缓缓蠕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悟能啊……”

和尚喉咙里咕哝着，声音像破锣一样嘶哑，

“你果然还是逃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