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则翻了个白眼，嘴角勾了勾，但没吭声。

徐盈盈低着头，咬了咬嘴唇，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抬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愿意……以命相报。”

话音一落。

空气仿佛再次凝滞。

黎州微微眯起了眼睛，注视着她。

苏夏挑了挑眉，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李正国咂咂嘴，小声嘀咕：“小姑娘倒是讲义气。”

夜色中，徐盈盈瘦小的身影，倔强得让人心疼。

但黎州忽然笑了。

不是讥笑，也不是冷笑。

而是一种淡淡的、带着几分疲惫和嘲弄的笑。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徐盈盈，嗓音沙哑而低哑：

“以命相报？”

“太沉重了。”

“咱们救你，不是为了要你赔命。”

他顿了顿，微微挑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

“如果真想谢我——”

“以后，退出灵异局就行了。”

他说完，便低头看着徐盈盈，等着她的回答。

一秒。

两秒。

三秒。

短短的寂静，像是把空气都冻住了。

徐盈盈沉默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倔强地盯着黎州，呼吸微微急促，却没有丝毫动摇。

片刻后，她咬了咬嘴唇，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

“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答应。”

黎州微微一怔。

苏夏挑了挑眉，双臂抱胸，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李正国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皱着眉盯着徐盈盈。

黎州半眯着眼，声音有些沙哑：

“哦？”

“那么，你告诉我——”

“为什么非得留在灵异局？”

他缓缓起身，把徐盈盈轻轻放到地上，动作极轻，眼神却冷得像冰刀。

在这个地方，在这种时候，他不允许任何隐藏和犹豫。

否则，就是害死所有人的祸根。

徐盈盈跪坐着，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透着一股子固执得近乎倔强的神色。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良久。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却又异常清晰：

“因为我有一个愿望。”

她说着，眼神越发明亮。

“我想还人间一片安宁。”

“我想，解决所有的邪祟。”

这一刻。

四周，仿佛连风声都安静了。

黎州心脏猛地一跳。

他盯着徐盈盈，眼底一瞬间浮现出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不是惊讶。

而是某种，久违的……痛感。

在这个黑暗席卷，灵异复苏，人心比鬼还可怕的世界里。

还有人，竟然说出这种话。

“还人间一片安宁？”

黎州低声呢喃着，像是在咀嚼这句话的味道。

苏夏微微偏过头，抬手遮住眼角的酸涩，掩去自己表情里的异样。

李正国咧了咧嘴，眼中却闪过一丝难得的温软。

悟能则低下头，眉宇间一片死寂，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徐盈盈微微颤抖着，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我一个人做不到。”

“但如果我也放弃了，那还有谁呢？”

她声音很小，像是怕吵醒什么沉睡的怪物，却又固执得像一根扎在血肉里的刺。

黎州死死盯着她，喉头一阵发紧。

良久。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李正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这个女孩。

不是因为她有多强大。

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特殊的天赋。

而是因为，在这片几乎被绝望和恐怖侵蚀殆尽的废墟之上，她还保留着最干净的那份信念。

就像腐尸堆里，唯一一朵没有沾染鲜血的白花。

信念。

在这个时代，比任何力量都要稀有。

黎州微微闭了闭眼。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不是痛。

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哀伤。

“徐盈盈。”他低声唤了一句，声音沙哑。

女孩抬起头，眨了眨眼，带着一丝不安。

黎州半蹲下身，平视着她，眼神里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想清楚了吗？”

“这条路，很脏，很乱，很恶心。”

“到处都是鬼，比鬼更可怕的是人。”

“你以为自己能救所有人？”

“到头来，你可能连自己都救不了。”

“可能会死得很惨，很痛苦，甚至……”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夜风刮过，带着血腥味和腐烂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冷笑。

徐盈盈没有退缩。

她直视着黎州的眼睛，声音颤抖，却坚定得让人心碎：

“我知道。”

“但我不后悔。”

“如果连我都害怕了，那那些被鬼杀死的人，又算什么？”

“那些无辜的人，他们又能指望谁？”

“我至少，能救一个，是一个。”

良久。

黎州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

“既然你不怕死——”

“那就跟着他们。”

他转过身，背对着众人，冷笑了一声。

“希望你……撑得够久吧。”

黎州声音落下，夜色仿佛也跟着沉寂下来。

广场上一阵死寂，只有呼吸声和远处破楼残骸中偶尔响起的“咔啦咔啦”声，像是有什么残留的东西，还在黑暗中蠕动。

没人说话。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良久。

“咳……那个……”李正国忽然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寂静，他挠了挠脑袋，声音有些尴尬地说道：

“其实啊，我……早就打算退出灵异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可周围的几人，表情却微微一变。

苏夏眼神微沉，没吭声。

悟能微微皱眉，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鬼笔。

黎州只是淡淡扫了李正国一眼，没有多说。

李正国挠着头嘿嘿一笑，仿佛没看到众人的反应，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老子也不是怕死……只是觉得，干这一行，干着干着，就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人了。”

他说着，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似乎想起了什么很不好的记忆。

徐盈盈微微咬了咬唇，眼眶泛红。

她缓缓站起身，身形还带着几分虚弱，但声音却格外清晰：

“……谢谢你们。”

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钝刀，一点点剜着人的心。

她低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刻，连远处破败废墟中弥漫出的血腥气息，仿佛也被这股微弱却倔强的力量，短暂地压制了一分。

“谢谢你们，救了我。”

徐盈盈声音颤抖，却坚定得近乎倔强。

苏夏别开了脸，装作不在意地哼了一声。

悟能默默地转过身，望着远方黑压压的天际线。

李正国咧咧嘴，嘟囔着：“小丫头，这话啊，就别说了，咱们早晚都得完蛋，能多救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