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破碎的佛堂地面上响起，每一步，都像踩在水面上，发出诡异的波纹，黎州走到距离苏夏三米外的地方，停下了。

他没有贸然靠近，只是站定，静静地看着她。

苏夏低着头，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还在强撑着什么。

黎州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

“……苏夏。”

苏夏指尖微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但没有立刻回应。

她缓缓抬起头，那一刻，黎州看清了她的脸。

苍白冰冷，美得诡异，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深处，隐隐有黑色鬼纹流转，像是一条条细小的黑蛇，在缓慢地蠕动着。

仿佛只要她一个念头，就能把周围的一切——人、物、灵异，全数吞噬。

黎州心中微微一紧。

但他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问：

“你，还好吗？”

空气，寂静了两秒，苏夏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不像是笑，更像是本能的反应。

“我很好。”她声音沙哑，却格外坚定，没有一丝破绽，也没有一丝感情。

黎州盯着她看了很久，轻轻呼了口气。

“……撒谎。”

地面上的裂缝，在无声蔓延。

四周墙壁上的血迹，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引着，缓缓汇聚成一个巨大的、不详的符号。

只有苏家直系血脉，才懂得的古老鬼纹。

黎州眯了眯眼，低声道：“别压抑自己也别逞强。你可以哭。”

苏夏听着，眼睫微微颤抖，却还是摇了摇头，“奶奶已经走了，哭，有什么用？”

黎州沉默了。

半晌，他转过身，背对着她。

淡淡地说道：“随你，哭也好，不哭也罢，但从现在开始，你要明白——”

“没有人，会再替你挡一次了。”

苏夏的手，微微攥紧。

指节因为用力，泛起了青白色。

佛堂内，一片死寂。

只有苏夏的呼吸声，低低地，沉沉地，在黑暗中起伏着。

黎州迈步，走到佛堂门口。

推开门，夜风夹着血腥味灌了进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道瘦削的身影，依旧孤零零地立在原地，背后鬼纹盘旋，如同一尊正在苏醒的地狱之神。

耳边，有血液流淌的声音，有指甲刮擦墙壁的声音，还有低低的啜泣，不是她的，是这栋宅子里……无数死者残留的最后一缕执念。

苏夏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她能感知到在那场所谓的“法事”中，不是只有外来的御鬼者死了。

还有苏家的人，那些曾经忠心耿耿的侍从、管家、护卫……他们也都死了。

死得很惨，而他们的灵魂，现在全被压在了这座宅子最深处。

那里，有什么东西。

在啃食着他们的执念，在用他们最后的生命气息，滋养着自身。

苏夏睁开眼睛，眸子里，一片漆黑，像无底的深渊。

她缓缓抬头，看向佛堂破碎的屋顶，目光，穿透了黑夜，穿透了腐烂的瓦砾，直直地，落在了苏家后院深处那栋小楼上。

那里有一盏微弱的红灯，灯光很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但在灵异感知下，那一处，反而是整个苏家最脏的地方。

苏夏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不是害怕，是压抑到极致的怒意，在一点点爬上心头。

在二小姐死后，苏远声和苏晋，第一时间不是救人，而是想方设法……自保，用灵异仪式锁住宅子，用外来的御鬼者做替死鬼，用别人的命，去赌自己的活命。

“为什么？”

苏夏低声喃喃，声音沙哑。

“为什么……连苏婉也救不了？”

“为什么……偏偏是她？”

鬼纹在她身上游走得越来越快。

黑色气息，如同沸腾的水银，在皮肤下不断翻涌。

她咬紧牙关，脑海中闪回起苏婉的模样。

那个总是笑着喊她“小夏”的姐姐。

那个在家族重压下，还能偷偷给她送糖果、藏小说的温柔女孩。

那个，在整个苏家都冷漠得像冰窖时，唯一还会伸手抱住她的人。

苏夏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空气，像刀片一样割裂着喉咙。她抬起手。在自己胸口重重地按了一下。灵异波动，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

佛堂外，黎州猛地转头！悟能眉头紧皱，低声念佛。李正国吓得差点蹦起来，鬼铃在他怀里疯狂作响！

“又、又来？！！”李正国咬牙大骂。

黎州却只是盯着佛堂，眼神冷静到近乎残酷。

因为他知道。苏夏，正在推演。推演她所感知到的灵异信息。

“法事。”

“镇鬼阵。”

“七尊灵异器物。”

“八个控鬼者。”

“还有……”

“二叔。”

“堂哥。”

苏夏低声呢喃。

每吐出一个字，鬼纹就沸腾一次。最终，她猛地睁开眼！

“苏婉……是被故意引导着，死回家的。”

佛堂内的烛火，猛地被一阵无形的风吹灭！黑暗彻底降临！苏夏站在黑暗中，双手垂在身侧。指甲已经嵌进了掌心。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被鬼纹吸收，化作一圈圈暗红色的符文。

她声音颤抖着，却又狠得像刀：“苏远声……”

“苏晋……”

“他们……提前知道了。”

“甚至……参与了。”

苏夏的声音，落在死寂中。仿佛一块石头，扔进了死水潭。没有涟漪。但深处，似乎有什么正在慢慢苏醒。

佛堂外。黎州盯着她，眉头拧紧。良久，他才低声问：“你觉得，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苏夏缓缓转过头。黑发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死水般冰冷的眼睛。

“养鬼。”

她声音极轻，却像一柄锈蚀的匕首，生生剖开了真相。李正国呼吸一滞，鬼铃在他怀里“叮”地震了一下。

悟能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眉心紧蹙。黎州沉默了几秒，声音低哑：“不只是养鬼。”

他目光深邃，盯着苏家后院方向。夜色中，那栋小楼的红灯依旧暗暗亮着，像是某种脆弱却危险的标记。

“普通的养鬼，不需要用那么多人命，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更不需要……用苏婉这种级别的材料。”

李正国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抖：“你的意思是，他们要养……活的鬼？”

“还是说，想养出一只……真正的S级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