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但气氛，瞬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夏站在原地，双手缓缓收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想起了奶奶临终前的叮嘱。

别信任何人。包括……你哥哥。

“如果是这样……”悟能低声开口，声音前所未有地沉重，“那他们需要的，不只是尸体。”

“还需要活人。”

“很多很多活人。”

话音落地。四人同时沉默了。夜风灌进破败的佛堂。卷起地面上残留的香灰，在空中打着旋儿。苏夏抬眼，盯着黎州，声音几乎咬着牙：

“顾寒，陆千秋……他们之前不是也被留在了苏家吗？”

黎州的眼神，终于变了。李正国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脸色惨白：“操！你是说——那些人，都没死？！是被他们藏起来了？！”

悟能低诵佛号，脸色凝重。

“如果真是这样……”

“那现在，这座宅子里，藏着的，不只是怨灵。”

“还有——活人。”

被圈养的，活人。作为材料，被一点点耗尽魂魄，被一点点逼近死亡的活人。苏夏的指尖颤抖得厉害，鬼纹在皮肤下躁动不休。一想到那些熟悉的面孔。顾寒，陆千秋，苏婉。

还有那些跟随自己、忠诚于苏家的老仆老护。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们的下场。

那种濒死前的恐惧，灵魂被一点点撕扯、榨干的绝望。

那种，看着自己慢慢变成鬼，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苏夏闭上眼，呼吸一滞。

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睛。

瞳孔漆黑得骇人，鬼纹在体内悄然扩散，像是某种古老而危险的仪式正在悄悄成型。

“我要去救他们。”

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冷了十几度。

佛堂外的黎州眯起了眼。

他当然想救人。

但他很清楚，救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闯进后院那座充满死亡与绝望的小楼。

意味着面对那群早已疯癫、彻底失控的灵异。

意味着要跟真正的S级诡异擦身而过，甚至直接对抗。

而李正国、悟能……他们撑得住吗？

黎州沉默地转头，看向一旁的两人。

悟能立在黑暗中，脸色沉静，双手合十。

眼中没有半点犹豫。

反而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坚决。

“阿弥陀佛。”

悟能低声诵念。

“救人，是因。”

“救己，是果。”

“此地若真埋着这么多人，他们的执念若不解——”

“即使逃出去，将来也会因果缠身。”

黎州目光微动。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冷冷吐出一句：

“自己选的。”

悟能合掌，微微低头。

而李正国……

他咬着牙，满脸是崩溃。

“妈的……都这个节骨眼了，我能说不去吗？！”

李正国抓着鬼铃，声音发抖，额头上全是冷汗。

“反正跟着你们也一样死路一条。”

“早死晚死，不如跟着干一票大的！”

黎州挑了挑眉，没说话。

苏夏缓缓走到门前。纤细的身影，在血色残月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倒影。她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沙哑地开口：“能活着出来的。”

“我保证。”

黎州嘴角微勾。不知道是笑，还是冷。

“行。”他淡淡道。“你保证，我信。但如果你失控——”

他慢慢拔出藏在袖口的短刀，刀身寒光森冷。“我亲自，送你一程。”

苏夏停了半秒，低声笑了，“好。”

四人很快离开佛堂。顺着破败的回廊，朝后院小楼逼近。一路上，死寂压抑到极致。只剩下鬼铃叮叮作响，像是提前为他们敲响的丧钟。

小楼越来越近了。那盏微弱的红灯，越来越清晰。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冷冷盯着他们。

苏夏走在最前，身后，黑色鬼纹若隐若现。每走一步，地面就浮现出一道模糊的符咒。像是在用灵异力量，撕开苏家布下的层层封锁。

李正国憋着气，大气不敢出一声。悟能嘴里不停地低念经文，试图以微弱的佛力，隔绝四周的死气。

黎州走在最后。眼神冰冷，浑身弥漫着隐约的杀意。随时准备出手。

终于。他们到了小楼门前。门是开着的。门槛上，泼了一大片已经干涸的暗黑色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度刺鼻的尸腐味。

苏夏停住。她低头，看着门槛上的血迹。半晌，缓缓开口：“里面……不止一只鬼。”

黎州点头，神色无比冷静。“感知到多少？”

苏夏闭了闭眼。鬼纹在她体内疯狂游走，试图感应。片刻后，她睁开眼，声音压得极低：

“三十七。”

李正国差点当场崩溃。

“三十七？！”

“卧槽你开玩笑吧！不是三七，是三十七？！”

悟能脸色一沉，沉声道：“镇鬼阵，活祭三十七灵……”

他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是想养聚灵胎。”

“用三十七个半死不活的灵魂，喂养一只未完全成形的S级诡异——”

“等成了，它就是整个苏家的镇族诡。”

“永不灭，永不散。”

李正国的脸已经白得像纸了。苏夏却面无表情。她只是垂着手，盯着黑暗中的小楼，声音冷得仿佛来自地狱：

“如果成了。他们，便是真正的鬼神之主。”

黎州冷笑一声。“如果没成。”

他看了李正国一眼，慢悠悠补刀：“连带我们一起死。”

话音落下，死寂在小楼门前蔓延。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下一秒“咔哒。”黑暗深处，传来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像是谁，赤着脚，踩着满地碎玻璃，一步步朝这边靠近。

黎州猛地偏头，眼神冷冽如刃。李正国吓得一个激灵，鬼铃猛地“叮”地响了一声，铃声急促尖锐，像是被狠狠扯断了脖子的猫叫。

悟能低头诵念佛号，声音压得极低。苏夏站在最前面。她抬头，死死盯着小楼门口那片黑暗。

他们看见了一只脚赤裸的，苍白的，沾满了干涸血迹的脚，从门后的黑暗里探了出来。

脚趾僵硬地抖动着，像是木偶。紧接着，是小腿、大腿、身体。那是一具穿着破碎白裙的女尸。

——苏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