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颠簸了一整晚，张晋的黑眼圈浓重得像抹了层墨。下了车，中山市潮热的空气裹着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黏腻的汗水很快浸透了他后背的衬衫。但他顾不上擦汗，攥着写有日华电子厂地址的纸条，脚步匆匆地朝着厂区走去。

日华电子厂门口，大铁门紧闭，门卫大爷正半躺在藤椅上打盹。张晋抬手轻敲铁门：“大爷，您好！我从内地来，想进批小霸王游戏机。”

大爷慢悠悠地摘下老花镜，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不紧不慢地拿起座机拨号。

没过多久，一个身着深蓝色工作服的男人快步跑来。他身形挺拔，走路带风，一看就像个办事利落的人物。

男人伸手和张晋握了握，掌心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糙感：“我是负责销售的段勇平，兄弟从哪儿来？怎么知道我们厂子的？”

张晋握着那只手，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是那位么？张晋一时间有些不敢确认。上一世他看过不少和段勇平相关的新闻，但是对于这位老板长什么样子，张晋是真得没什么印象了。

“段勇平”这个名字，在他记忆深处可是响当当的。

上一世，这人靠步步高点读机火遍大江南北，成了家喻户晓的企业家。没想到此刻，竟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他稳了稳心神，笑着说：“我从临江来的，在市场上见着小霸王，觉得这东西肯定有搞头！这次就是想来拿一批货。怎么也得几百台吧。”

“几百台？！”

段勇平眼睛瞬间亮得像点了两盏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兄弟真是痛快人！来，我带您看看生产线，咱们边看边聊。”

说着，他带头往厂区里走去。

穿过宽敞的厂房，机器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工人们戴着白手套，熟练地组装着电路板。段勇平边走边介绍：“您看，我们这生产线刚升级过，品控抓得严，每台机器出厂前都要经过三道检测。”

张晋点点头，目光扫过流水线上整齐排列的游戏机。

品控？技术？段勇平就像是对牛弹琴。

张晋一个学水利的，对游戏机里的这些门道确实不懂。

但是他不需要懂。有上一世的记忆，他很清楚小霸王肯定可以崛起。

加上对段勇平个人的印象，张晋其实已经打定主意要和这个日华电子厂合作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合作到哪个程度。

要是在小霸王崛起之前就先上车，以后说不定就会被带着起飞。

张晋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些日华电子厂的情况。

得知人家日华电子厂现在根本不怎么需要投资。

人家也不是没有眼力，看到国外火爆的市场，已经确定游戏机行业算是一个很有前景的朝阳行业。

如果张晋在段勇平开始生产小霸王之前找过来，说不定能参与进入初创投资。

可是现在，人家小霸王的厂子已经稳定了下来，不需要投资就能稳定投入生产了。

张晋也是忍不住有点纠结，错过了小霸王草创阶段的机会。

不过既然已经错过了，那张晋也没什么好说的。人的精力有限，张晋不可能跑到所有有前景的行业里面都参一脚。

张晋思考了一下之后，还是继续询问：“段老板，要是想拿临江省的代理，得啥条件？”

拿不到小霸王的股份，那在小霸王的销售里做好了，同样可以赚一笔快钱。

段勇平脚步一顿，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两根递了一根给张晋，自己叼着一根点上，吐出个烟圈：“全省独家代理，得验资五十万，这是公司硬性规定。不过临江市的市级代理，二十万就行。但丑话说前头，签了代理，每年的保底销售额也得达标。而且验资不是验一下就完了，我们会签预售合同。保证不会出现借钱验资，然后又把这笔钱挪用的情况。”

张晋接过烟，却没点，在手里转着思索。二十万不是小数目，他刚买完二中家属院的房子，账上能动用的资金实在有限。段勇平似乎看出他的犹豫，拍了拍他肩膀：“兄弟要是一时周转不开，那就等下次合作的机会。”

张晋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就没有再问代理的事情。直接询问出货价，还有段勇平能给的保障。

“实话跟你说，小霸王前期研发投入大，成本比市面上其他机子贵五十块。但一分钱一分货，我们这质量，您放心！”

段勇平说完之后，忍不住开始观察张晋的反应。

张晋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段勇平，其实并没有在日华里面彻底站稳脚跟。

他也是需要做出一些成绩，才能让以前的一些竞争者闭嘴。

张晋咬了咬牙，一狠心：“三百台！现在就签合同！”

有了被王崇喜坑过的经历，张晋是切实意识到了合同的重要性。以后做生意的时候，张晋可是一点都不敢懈怠了。

看到张晋这么干脆，段勇平的嘴角也是马上上翘了起来。

三百台小霸王游戏机可也不便宜了，按照进货价来算就得五万块。

在九一年的时候，能一次性拿出五万块现金的老板绝对不多。更何况还是初次合作的情况。

尤其对于刚刚起步的小霸王，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单子了。

遇到这么干脆的老板，段勇平也是忍不住多看了张晋一眼。

这样的合作伙伴，总是能让他省心不少的。

就在即将落笔时，段勇平突然凑近，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对了，我们还有个好东西，汉化游戏带，兄弟要不要试试？”

“啥？真有汉化的？”

张晋眼睛瞪得老大，真的是忍不住惊讶。

在这个满是日文菜单的游戏市场，汉化游戏带简直是王炸！

张晋之前的游戏机销量逐渐下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有些喜欢玩游戏的人，连菜单都看不懂，直接被劝退。

段勇平笑着点头：“不汉化不行啊，很多玩家连最基础的游戏操作都搞不懂。我们专门请了翻译团队，把热门游戏都做成了中文界面。”

张晋呼吸都急促起来，仿佛已经看到这批汉化游戏带在市场上引发的轰动。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装作镇定地说：“来一批！数量和游戏机配套。”

“好嘞！就知道张老板你是懂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