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杨斌就回到了新锐商店：“张晋，我一个朋友刚从葛军店里出来，说他们现在游戏机又降价了，还能抽奖！” 

他的裤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传单，正是葛军昨天派人塞在学校里发给路人的。

张晋正在核对进货单，钢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抬头时嘴角还带着笑：“慌什么？”

他伸手拍了拍杨斌的肩膀，“后仓的木箱先别拆，跟我先去趟打印店。”

深秋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街角，打印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时，铃铛发出细碎的响声。张晋从裤兜里摸出皱巴巴的草稿纸，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画着游戏机和卡带的简笔画：“刘叔，帮我做批海报。” 他指着纸上的字，“‘全中文菜单’这几个字用红色加粗，下面配《魂斗罗》的汉化截图 —— 就把中间那几个拼音字母写成‘开始游戏’的汉字。”

九一年打印机其实还是新鲜玩意。只有黑白配色，分辨率也高不到哪去。

但是好在张晋也不需要传单太过精美。

打印机发出嗡嗡的声响，张晋亲自盯着设计师调整字体和配图。窗外的阳光斜切进来，在他眼下的青黑处镀上层暖光。

直到看到样稿上的“买机器送汉化游戏卡带，可循环换购”几个字被放大到占满 A3 纸的三分之一，他才点点头：“今晚十点前要两百份，辛苦刘叔了。”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新锐商店的玻璃橱窗上贴满了小霸王游戏机的海报。

杨斌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叠宣传单，见人就递：“同学，看看呗！小霸王游戏机，市面上最好的游戏机！” 

中午十二点，街道上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

穿牛仔外套的大学生小李路过时，被海报上的 “全中文剧情” 吸引，脚步顿了顿。他其实上个月才刚花四百块从新锐买了台游戏机，此刻却鬼使神差地走进店里，盯着展台上的小霸王，手指摩挲着书包带：“真有汉化游戏卡带？”

“骗你干嘛？” 张晋从柜台后拿出演示机，熟练地插入卡带，在开场动画刚结束的时候，屏幕中间就跳出了“冒险岛” 的字样。

小李眼睛一亮，他很想要这盘汉化卡带。可是毕竟才刚刚买的游戏机，他再有钱也不至于几天的时间就浪费四五百块。

“老板！我半个月之前才刚从你家店买的游戏机，现在我想玩汉化卡带怎么办？总不能非逼着我再买一台游戏机吧？”

张晋露出笑容，“那哪能呢？我们新锐可是很看重老客户的。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汉化卡带是小霸王厂家拿出来，故意用来吸引客户的好东西，我这里数量也不多。所以卖是不能卖的。但是只要你能拿出当初在新锐购买游戏机给的收据或者小票，我就可以低价把汉化游戏带租给你。”

没必要得罪老客户。而且事实上，谁说已经在新锐买过游戏机的，就不能继续在新锐消费了。就不能把旧的送别人，自己再买一台新的么？

张晋想的很清楚。汉化卡带，其实用不了太多时间就会普及。

张晋需要做的，就是在汉化卡带普及之前，把汉化卡带当作自己的一张王牌。

而想要保证汉化卡带是自己的一张王牌，而不会变成葛军对付自己的一个手段。

张晋就需要尽可能把汉化游戏带跟新锐绑定在一起。

如果张晋给汉化卡带明码标价，标得高了不合适。一般人买不起。

标得低了，又会被葛军大批量买走，变成打向新锐的子弹。

所以张晋才考虑了这两个办法。无论是购买小霸王送汉化卡带，还是出租游戏卡带，都是保证汉化卡带不会太多的被葛军买走的手段。

事实上收押金出租，赚多少钱不至于。但是只要能让新锐维持一个火爆的局面，就会为新锐吸引更多的客人！

刚才那小伙立马笑了起来：“我就知道老板你不是那种人！给我租一盘《赤色要塞》的卡带，我倒要看看这游戏到底讲的啥！”

到了下午三点，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王倩忙着给顾客登记换卡信息，钢笔尖在账本上沙沙作响。试玩区的四台机器全被占满，几个中学生趴在玻璃上，鼻尖都快贴到窗上：“哥，下盘让我玩行不？我想看看《松鼠大战》的中文剧情！”

而直接购买游戏机的人也确实不少。原本还有一些动摇，有点不舍得价钱的玩家。看到新锐这边买游戏机送汉化卡带的活动，终于下定决心买一台。

张晋这里忽然间火爆了起来，当然会导致其他竞争对手的客流量减少。

葛军很快发现不对，派刘阿四过来查看情况。

刘阿四夹着烟路过时，正看见张晋站在梯子上挂 “汉化游戏专区” 新锐店里黑压压全是人，比葛军搞开业大酬宾那天还热闹。一个穿皮夹克的男生抱着游戏机从他身边挤过，嘴里还念叨着：“靠靠靠！终于等到汉化版的卡带了！之前我就老玩不明白！”

还有今天刚买小霸王游戏机的，比别人更加兴奋：“嘿嘿！幸亏我之前没着急，现在入手还白送汉化卡带。之前小勇还天天跟我显摆游戏机，现在肯定悔死他！”

两人刚刚来到门口，就看到还有之前买完东西的人，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聚在了店铺门口。

“二中的！谁有冒险岛汉化卡带？我有松鼠大战的汉化卡带，玩一个礼拜我们就换着玩！”

“还有我！还有我！我拿的是雪人兄弟！”

排队进店的，排队结账的，还有排队约定换卡带的。新锐商铺火爆到了极点，整条街的流量都聚在了新锐门口。

刘阿四很快确认情况，有些慌乱的往葛军店里跑了回去。

葛军的店里，暖黄色的射灯照在货架上，却显得有些冷清。葛军正靠在真皮沙发上擦打火机，听见玻璃门响，抬头看了一眼刘阿四：“不是说让你盯着张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刘阿四冲进办公室，他顾不上擦额头上的汗：“葛少，大事不好了！张晋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批带汉字的卡带，现在新锐门口都排到巷尾了！”

打火机 “咔嗒” 一声合上。葛军皱起了眉头。

他突然站起身，西装袖口扫落了桌上的烟灰缸：“走，去看看。”

刘阿四跟在后面，看见自家老板攥紧的拳头，指节都泛着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