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军和刘阿四走了。

王倩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这次是夹杂着愤怒和绝望。

杨斌也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脸色铁青。

“妈的，这帮杂种！”

他低声骂了一句。

店铺被封，资金被卡，现在连落脚地也要被夺走。

他们的处境，已然岌岌可危，如同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葛军一行人消失在街角，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们嚣张的气焰，呛得人难受。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王倩压抑不住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比外面的冷风还让人发寒。

杨斌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哐”的一声巨响，桌面上的笔筒跳了起来，几支笔滚落在地。

“欺人太甚！真他妈不是东西！”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脖子上的青筋虬结着，像要爆开一样，眼睛都气红了。

张晋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背影显得有些沉重。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玻璃上残留的胶痕，那是之前被贴封条留下的，此刻和葛军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交织在一起，刺得他眼睛生疼。

不能等。

绝对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霍院长那边。

人情这东西，跟银行存款不一样，不是越存越多的，用一次就少一次，得用在最关键的地方。工商局那个“行政复议”，谁知道猴年马月才有结果？结果是好是坏，更是两说。

葛军这一下，釜底抽薪，掐住铺面，这是要彻底断了他们的根，逼他们上绝路。

新锐电子，这个他费尽心血拉扯起来的摊子，好不容易在电子市场站稳脚跟，攒下点名声，怎么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折在葛军这种跳梁小丑手里？

他咽不下这口气。

更不能让跟着他一起干的兄弟们，最后落得个血本无归、喝西北风的下场。

必须搞钱！

而且要快！要一大笔钱！

只有手里有钱，才能在等复议结果的时候有底气周旋，才能在月底被赶出来之前，找到新的落脚点，哪怕小一点、偏一点，也得先把摊子重新支起来！

“要是……要是还能像上次那样就好了……”

王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开了口，话里透着一股子绝望的无力感。

“上次缺钱，你还能……还能弄到【猴票】卖掉，一下子就缓过来了。可惜……【猴票】早就卖光了，哪还有……”

她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只剩下抽泣。

是啊，【猴票】那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可王倩这句带着哭腔的无心之言，却像一道微弱的电火花，猛地触动了张晋脑子里某个尘封的角落。

【猴票】……

对啊，【猴票】的本质是什么？

信息差！稀缺性！投机性！快速变现！

没有【猴票】，不代表就没有其他类似的东西！

张晋的思维瞬间像是突破了某个关卡，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什么东西来钱最快，风险和收益都足够大？

除了邮票古董这种需要眼力和运气的玩意儿，还有什么？

一个词几乎是本能地蹦了出来。

炒股。

后世那些翻几倍、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妖股，他不敢说全部记得清清楚楚，但那几只印象特别深刻的，他还是有点印象的。

只要能提前搞到钱，买入其中任何一只，别说解决眼前的铺面危机、资金困境，就是直接让新锐鸟枪换炮，甚至……

然而，一个冰冷的现实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现在是1991年。

九一年啊！

去哪儿炒股？上辈子这个时候，他还在学校里啃书本呢，哪知道什么股票？就算知道，那时候国内有正经的股市吗？深圳？上海？好像……好像刚起步？或者还在筹备？

根本没处买！也没法买！

张晋刚刚因为这个念头而稍微活络起来的心思，瞬间又沉了下去。

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窗台上敲击着，发出嗒、嗒、嗒的轻响，像是心跳的节拍，沉闷而压抑。

不对……

等等！

他敲击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脑海深处，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模糊的画面碎片，突然闪现出来。

炒股……1991年……

好像……好像不是完全没可能？

千禧年之后，股市风云变幻，信息爆炸，选对股票才能赚钱，选错了倾家荡产也是常事。

但在那之前，似乎有过一个特殊的阶段。

一个根本不需要精挑细选，只要能挤进去，闭着眼睛买，几乎都能赚钱的疯狂时代！

对！就是那个！

【九二发财证】！

张晋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大脑，耳边甚至能听到“嗡嗡”的回响。

他想起来了！怎么就忘了这个！

后世无数财经报道和纪录片里，翻来覆去讲烂了的，那个充满魔幻色彩的“发财证”时代！国内股票从无到有，最开始那批，根本就是印钞机！

刚发行的时候，完全是僧多粥少，买到就是赚到，哪有什么风险分析、技术指标？唯一的门槛，就是你能不能搞到那张小小的“认购证”。

为了那张纸片，多少人通宵排队，挤破头抢购，黄牛把价格炒上天，一夜暴富的神话跟不要钱似的到处流传。那确实是一个只要能挤进场就能捡钱的年代，疯狂，粗暴，诱人得让人失去理智。

可关键是……张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九二年才叫【九二发财证】，那是因为之前已经有过铺垫了！

对！不是九二年才开始！

之所以九二年那么轰动，闹出那么大动静，被冠上“发财证”的名头，恰恰是因为在它之前，已经有过几波类似的股票发行尝试，早就偷偷摸摸造就了一批闷声发大财的幸运儿！正是这些先富起来的故事刺激了大家，才有了后来的全民疯狂！

借着王倩那句带着哭腔的【猴票】，张晋终于把那段被埋藏的记忆挖了出来。在人尽皆知的九二发财证之前，确实还有别的机会！

规模可能没那么吓人，知道的人也没那么多。

但玩法是一样的！

先买认购凭证，再抽签决定你有没有资格买股票。

只要抽中了，买到了原始股，那就等着数钱吧！那时候上市公司才几家？股票是绝对的稀缺品，只要拿到手，上市交易百分之一千是暴涨！破发？那是什么玩意儿？听都没听说过！

就是这个！绝对是个机会！

张晋用力一握拳，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咔咔作响，泛着白色。

他终于找到了那条被自己忽略掉的线索，那根能把新锐电子从泥潭里拽出来的救命稻草！

九一年，就有一次股票认购的机会！

叫什么来着……兴业……兴业房产！

对！兴业房产股票发行！

脑子里的碎片开始飞快拼接，画面越来越清晰。他记得，当时兴业房产这事儿，因为消息提前走漏了点风声，结果去的人远超预期，场面一度失控，发行方吓得连夜换地方。

最后好像是……凌晨四点，偷偷摸摸在魔都体育馆把认购证给卖了！

“妈的……”张晋忍不住低骂一声。上一世，他还听大学同学唾沫横飞地吹牛逼，说他家有个亲戚就住体育馆旁边，每天晚上都习惯出去遛弯，偏偏那天晚上懒癌发作没出门，不然随便溜达一圈，说不定就撞上大运，直接财富自由，后半辈子躺着数钱了。

这种“想当初”的牛皮，张晋当时听了也就笑笑，谁还没做过白日梦呢？可谁能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把这“想当初”变成现实？

这件快被忘到爪哇国的“趣闻”，此刻竟然成了唯一的指望！